第16章
音乐厅的穹顶高悬,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深红色的座椅如波浪般层层铺展,座无虚席的观衆席在灯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微光。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木质香氛,混合着女士们衣襟上的香水味,形成一种庄重而优雅的氛围。
乐师们陆续登台,黑色礼服在聚光灯下泛着低调的哑光。宋星锦坐在大提琴声部的前排,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颈上,目光平静地望向指挥台。
灯光渐暗,只馀舞台上的聚光灯如月光般倾泻而下。观衆席的私语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双期待的眼睛。
老人扶了扶老花镜,年轻人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孩子们睁大了好奇的双眼。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绷紧,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
指挥家擡起手臂的瞬间,整个音乐厅陷入绝对的寂静。
指挥棒落下,
乐声如潮水般涌起,瞬间填满整个空间。小提琴的旋律如飞鸟掠过长空,铜管乐的轰鸣似远山回响,而大提琴的低音则像深海暗涌,稳稳托起整个乐团的骨架。
宋星锦的琴弓在弦上行走,每个音符都精准得如同用尺子丈量过一般。他的揉弦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让原本沉郁的旋律多了几分生命的温度。没有多馀的表情,没有夸张的动作,只有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专注。
当他的独奏段落来临时,琴声如泣如诉,像是一个人在深夜的独白。观衆席上有几位女士不自觉地捂住了心口,而专业的乐评人则微微前倾身体,笔尖悬在记事本上方,忘记了记录。
最後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音乐厅陷入了短暂的绝对寂静。
随即,掌声如雷!
排山倒海般席卷整个空间。观衆们不约而同地起立,有人激动得眼眶发红,有人忘情地吹起口哨。前排的资深乐迷互相交换着赞叹的眼神,而年轻的学子们则拼命鼓掌,仿佛要把这份震撼永远铭记。
宋星锦随着乐团成员一起起身致意。聚光灯下,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是嘴角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没有四处张望寻找某个特定的身影,也没有因为掌声而显得激动。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历经风雨却依然挺立的树,安静地接受阳光的馈赠。
当掌声渐渐平息,观衆们依依不舍地离场时,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音乐的馀韵。有人低声哼唱着刚才的旋律,有人热烈地讨论着最打动自己的段落。
而在舞台侧幕,林淮望着宋星锦收拾琴弓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些光芒,注定无法被掩盖。
休息室里香槟喷涌的泡沫溅在墙面上,乐手们举杯相撞,笑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宋星锦坐在角落的皮质沙发上,手里握着没开的矿泉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上的冷凝水珠。
突然,三声清脆的敲门声截断了喧闹。
薛朝倚在门框边,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手里那束厄瓜多尔玫瑰红得刺目。他目光精准地锁定宋星锦,在衆人骤然安静的注视中大步走来,靴跟敲击地板的声响像倒计时。
“琴声很美,”他俯身将玫瑰递到宋星锦眼前,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他腕表表盘,“像把刀子捅进人心里。”
宋星锦接过花束随手搁在茶几上,玫瑰撞翻了一个空香槟杯。玻璃滚落的脆响里,薛朝已经拖过转椅反着跨坐,手臂搭在椅背逼近他:“放假一周?我带你吃遍米其林?”
“不用。”
“那去外滩看夜景?”
“没兴趣。”
薛朝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拇指擦过他下唇残留的水渍:“宋星锦,你这几天……”金属袖扣折射的冷光划过青年眉眼,“变得很不一样。”
“又?”宋星锦偏头挣脱他手指。
薛朝低笑着後仰,椅背撞上化妆台,瓶瓶罐罐叮当作响:“第一次见,敢跟我玩大话骰的疯小子;後来像个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现在……”他忽然前倾,膝盖抵住对方沙发边缘,“又冷得像块冰。”
呼吸交错的距离,薛朝身上雪松混着威士忌的气息侵略性十足地笼罩下来:“我很好奇。。。。。。哪个才是真的你?”
“你懂个屁,”宋星锦擦拭着他的琴弓。
“现在又开始凶人了吗?”
宋星锦蹙眉,这几天团在心中的烦躁被一瞬间点燃,却在擡眼的瞬间……
门口传来“砰”的巨响。
林淮的拳头砸在门框上,向来梳得一丝不茍的额发竟散落几缕。他镜片後的眼睛暗沉得可怕,西装马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薛朝!”
“哟,护花使者。”薛朝慢条斯理直起身,摊开双手,“这次真是来道贺的。”他指尖点了点那束被冷落的玫瑰,“你看,还带了伴手礼。”
林淮快步走来,半个身子挡在宋星锦前面。休息室彻底安静下来,有人悄悄按停了正在播放的圆舞曲。
“滚出去。”
薛朝盯着林淮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他微擡下巴,看向他身後的宋星锦,口型似乎在说:“有事随时找哥哥~”
直起身时,他对林淮露出个挑衅的笑,唇语比划了句什麽。林淮瞳孔骤缩,拳头攥得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