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是要一直看着野兽的眼睛,直到PDSD严重发作的幻觉,它们才会走吗。
“你看到了什麽?”
“什麽也没有。可能只要有一个人触发条件,它们就会离开。”
他也淋了雨,但和自己身上的冷气比起来,仍然带着不灼人的温度,唐思烬在上面又贴了贴。这似乎是一个暗示,因为娄思源随後仍牢牢圈着他,又低头去找他的嘴唇。凉凉的,和第一次在中转站里一样安抚性质的吻,让唐思烬心跳缓和了几秒,但随後又恢复了之前的病态剧烈了。
身体再度悬空,他被从窗台上抱了起来(对方好像很喜欢这样),唐思烬收紧了手臂。
他还是头晕,努力适应模糊的视野,然而等了片刻,娄思源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
唐思烬想想外面的防火梯,只得问:“你这样,下得去吗?”
“你说得对,这个窗口确实小的有点反人性,你还是下来吧。”小丑沉默片刻,终于不情愿放手。“……差不多得了,笑成这样,真伤我的自尊心啊。”
娄思源捏了捏他耳垂,把人放下,一眨眼就到了窗外。
唐思烬也去够梯子,只是眩晕仍在,动作必须放慢,花了比上来时两倍的时间。不过最後一步就轻松多了,照例娄思源先闪身进窗,随後往下探手,帮助他上来。
唐思烬跳下地,窗户在身後被拴上。
细密的雨落在地上,黑夜里,无数筒子楼的窗口或黑暗或闪烁。
娄思源去给另一头打电话了,替他问问商露吴心语里有无人跟他一样遇上狼。唐思烬独自打开卧室的门,里面灯光也闪烁昏暗,除了带着斑驳镜子的衣柜,只有一架宽阔的白色铁漆床。
他在床边坐下来,没有风吹,但浑身潮湿得还是冷,便一颗颗解开湿衣服的纽扣。
它们似乎是贝母做成的,细看是轻薄的半透明。越往下,他眼睛垂得越低,再擡起时,倏地发现娄思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毫无遮掩地看着他。
“没人接电话。”
“她们也被困住了吗?”
想必如此,只是若每人在兽群变形时都处于不同空间,他们也对此束手无策。
唐思烬分神片刻,忽地发现娄思源并没有进来,仍然在门边。
“这里可以。”小丑看着他,“我刚刚在盥洗室发现的。”
这话来得相当莫名其妙,但唐思烬几乎是立即意识到了“可以”指的是什麽,松开了衣角。腰腹轻轻收缩了一下,而他注意到娄思源仍然在盯着自己,眼神在走廊阴影里变得非常幽暗,像在中转站里的时候。
被这样注视着,唐思烬下意识交叉抱住手臂,头脑却空茫茫的。
“……那可以吗?”
他甚至没听懂自己到底想说什麽,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看娄思源走过来,拨开他垂在颈边的头发。接下来犹如身处深水,下巴先屈从了浮力,一直往上仰,水托着他到另一片水里去。他吻他,指腹沿着他脊椎往下碾,唐思烬就昏昏沉沉不知怎麽回事躺在床上了。
娄思源手撑在脸侧,弓着背,直直地看着他。
唐思烬手指曲起,在被单下轻轻战栗。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关于对方即将要做的事情。在副本里的夜晚做它似乎太轻率了,但他很清楚自己对它很恐惧,却也很渴望,不会拒绝。
可娄思源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撑在那里片刻,松了手,重新站直。
他的黑色眼神像做梦一样消失了:“你还头晕?”
唐思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娄思源按按他额角,“还发作呢吧。”
“如果我这次想陪你当普通病人,有些事情,我不能做。”小丑意有所指,往门口退了两步,“所以如果明天你起来不好受,就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去拿个东西,回来前,建议你把睡衣穿好,不然我不保证会发生什麽。好吗?”
唐思烬也坐起来了,抱着被单,眼神茫然地追随着他。
他消失了。
可那人肯定不是去拿东西的——电话响了两声,随後挂断,唐思烬听见了盥洗室的水声,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也需要水。他一动不动坐了片刻,手把被单抓得全是褶皱,心里突然起了个怪异的念头,即如果这样一直不动,等娄思源回来後,又会发生什麽。
下一刻,他猛然按住了侧脸。
床单也变烫了,他逃跑一样跳下地,飞快把解开的衬衣扯开,脱下外裤,把枕头上叠好的宽大T恤换上。柜子前有面斑驳的穿衣镜,唐思烬把头发拢到耳後,光脚站在床上回头,看见里面的人虽然仍是没有表情,但脸颊上血色分明,几乎根本不像自己。
他甚至说不准自己现在和刚才的模样相比哪个对娄思源的理智会更不友好。
念头一出,镜子里映像猝然消失。
加上眩晕的後遗症,他不由自主跌坐了下去。
面前仍是有镜子的柜门,但它高高悬在上面,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了。
这样或许好一点。
衬衫搭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仍然水淋淋的,唐思烬无意识看了它片刻,忽地想起里面有东西。他又下床把口袋反过来,从从木星房间拿出来的皱纸果然还在,洇湿了水迹,墨水四处晕染。
然而那已不再是儿童画表达出来的丶简单的两个字。
整整一张纸上,全是密密麻麻被划掉又写上的人名:
【闻玺。闻玺。闻玺。闻玺。闻玺】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