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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春雨新芽(第1页)

番外春雨新芽

初春的雨,细细密密,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料峭寒意,无声地笼罩着水乡小镇。运河的水面被雨点击打出无数细小的涟漪,连绵不绝,映着灰蒙蒙的天光,呈现出一种沉滞的墨绿色。两岸的黛瓦白墙丶石拱桥的弧线丶以及岸边垂柳新抽出的丶怯生生的嫩黄芽尖,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雨雾洇染得轮廓模糊,湿气沉甸甸地渗入每一寸木头丶每一块青石板,也仿佛要渗入人的骨头缝里。

烟雨楼静默地伫立在蒙蒙水汽中,飞檐翘角不断滴落着水珠,在楼下积成小小的水洼。二楼的回廊,栏杆冰凉湿滑。临河那间最好的客房,门窗紧闭了太久,沉水香混合着浓重药味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呼吸之间。

萧彻依旧裹在那件半旧的青灰色夹棉袍子里,深陷在临窗的藤椅中。窗扉紧闭,只留下窄窄一道缝隙,透进些许天光和潮湿的水汽。他侧着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雨幕模糊了的世界,眼神空茫,如同蒙尘的古井。握着竹杖的手搁在膝上,指节苍白,毫无生气,仿佛那根温润的黄褐色竹杖,只是他身体上一个无意识的延伸,而非支撑。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湿冷和沉寂。

“笃丶笃。”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形敦实丶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侧身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汤药。他是哑仆,萧烨精挑细选後送到萧彻身边的人,忠诚可靠,更兼口不能言,守得住所有秘密。他脚步极轻,像猫一样,走到藤椅旁,将托盘轻轻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没有发出半点磕碰声。

哑仆放下药碗,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下。他站在萧彻身侧一步远的地方,微微弯着腰,一双粗糙的大手有些局促地在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上擦了擦。他看看紧闭的窗户,又看看萧彻毫无血色的侧脸和深陷的眼窝,喉咙里发出一点极其含糊的“嗬嗬”声,像是努力想表达什麽。他伸出手指,有些笨拙地指了指紧闭的窗户,又指了指窗外,脸上堆起一个近乎讨好的丶带着强烈期盼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萧彻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雨雾,对哑仆的动作毫无反应。哑仆有些急了,他往前凑近了一小步,依旧不敢触碰萧彻,只是更用力地指着窗户,喉咙里的声音也急切了些,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他甚至微微拉开了自己厚重外衫的领口,做出一个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表情,然後再次指向窗户,用力点头。

藤椅中沉寂的身影,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空茫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远方收回了一点点,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久未活动的滞涩,落在了哑仆那张写满恳切和焦急的脸上。

哑仆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他立刻转身,几乎是扑到窗边,动作麻利地拔开了沉重的木栓,然後小心翼翼地,一扇丶两扇,将临河那两扇厚重的雕花木窗,缓缓推开。

“吱呀——”

陈旧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刺耳。一股带着浓郁水汽和泥土腥味的丶清冷的空气猛地涌入,瞬间冲淡了室内沉滞的药味和熏香气息。

萧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那涌入的湿冷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脆弱的肺部。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更深地躲进那件旧袍子里。

然而,就在下一秒——

几缕微弱的丶近乎透明的天光,带着雨丝洗刷後的洁净感,终于穿过推开的窗扇,轻柔地洒落在回廊的地板上,也吝啬地丶试探性地,吻上了萧彻搁在膝上的丶那只苍白冰凉的手背。

那光,很淡,几乎没有温度。

但就在这微光触及皮肤的瞬间,萧彻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击中!

那只搁在膝上的手,一直如同死物般沉寂的指尖,猛地丶剧烈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发出轻微的“咔”声,透出一种病态的僵硬。

不是抗拒。

是一种……一种几乎被遗忘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震颤!

仿佛沉睡在冻土深处的种子,在感受到第一缕春风的拂过时,那微不足道却足以惊心动魄的悸动!

他深陷的眼窝中,那潭死水般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丶有了焦点。他缓缓地丶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那只被微弱天光照亮的手背上。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在光线下清晰可见,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荒芜的心湖深处,激荡起一圈几乎难以察觉丶却又真实存在的涟漪。

心湖,泛起微澜。

哑仆紧张地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萧彻的反应。当看到那蜷缩的手指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微光时,他布满风霜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而纯粹的丶近乎孩童般的笑容,无声,却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满足。他用力地点着头,喉咙里发出愉快的“嗬嗬”声,像是在说:你看!你看!外面有光!

萧彻的目光,终于越过了自己的手,再次投向窗外。

雨丝依旧细密,天地间仍是灰蒙蒙的一片。但在楼下,在运河湿漉漉的石岸边,那些垂下的柳条上,一点丶两点……无数点新生的嫩芽,在雨水的冲刷下,显露出无比鲜亮的鹅黄色,如同刚刚点染的颜料,怯生生地宣告着生命的萌动。那抹极其微弱却无比倔强的嫩黄,穿透了沉沉的雨雾,撞入他空茫的视野。

他看得有些出神。那抹色彩,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点燃了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丶几乎难以捕捉的波动。不再是彻底的荒芜,而是……一种遥远的丶近乎陌生的感知,对“生机”的感知。

哑仆看着萧彻专注望着柳芽的侧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萧彻搁在竹杖上的手臂,然後做出一个搀扶的动作,眼神热切地示意:先生,出去看看?就在回廊,很近。

萧彻的身体微微一僵。离开这把仿佛与身体融为一体的藤椅,走到几步之遥的回廊……这个念头本身,就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他下意识地想摇头。

可哑仆眼中的期盼和那窗外倔强的嫩黄,像两股微弱却持续的力量,轻轻拉扯着他。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哑仆眼中的光都快要黯淡下去。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丶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让哑仆欣喜若狂。

哑仆立刻弯下腰,动作轻柔却无比坚定地托住萧彻的肘弯,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扶住他另一边的手臂,给予他起身所需的最大支撑。萧彻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括,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的酸涩和无力。他借着哑仆的力量,极其艰难地丶一点一点地从藤椅中撑起自己单薄如纸的身体。仅仅是站直,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胸腔里传来令人心悸的杂音。

竹杖被紧紧攥在手中,杖底落在微潮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这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丶摇摇欲坠的支点。

哑仆支撑着他大部分的重量,像一座敦实的山,稳稳地立在萧彻身侧,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迈得极慢丶极稳。从窗边的藤椅到敞开的房门口,仅仅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跨越千山万水。萧彻的呼吸越发粗重,冷汗浸湿了鬓角灰白的发丝,但他咬着牙,没有退缩。

终于,他们挪到了门口。更开阔的回廊景象展现在眼前。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进来,带着清凉的水汽拂在脸上。

哑仆扶着萧彻,在回廊里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木凳上慢慢坐下。位置正好能避开大部分飘入的雨丝,又能清晰地看到楼下的运河和岸边的新柳。

安顿好萧彻,哑仆立刻转身回房,很快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条厚实的丶干燥的羊毛薄毯。他小心翼翼地将毯子展开,仔细地盖在萧彻的腿上,一直拉到腰间,将那具单薄畏寒的身体尽可能包裹起来。动作细致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

做完这一切,哑仆退开半步,守在一旁,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看着萧彻。

萧彻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着,方才几步路的耗损让他疲惫不堪。然而,当他再次擡眼望去时,视野已截然不同。

不再是隔着窗棂的模糊一瞥。开阔的回廊,让他毫无遮拦地沐浴在湿冷的空气中,也毫无遮拦地直面着那片新生的丶鲜活的嫩黄。

雨丝如线,斜斜地织着。运河的水在雨点下跳跃,岸边垂柳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无数点鹅黄的新芽,在灰暗的底色中显得如此明亮丶如此生机勃勃,像无数颗刚刚苏醒的星辰。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虽然微凉,却奇异地冲淡了胸腔深处那令人窒息的腐朽感。

他握着竹杖的手,依旧苍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但这一次,那用力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支撑,更像是一种……一种无言的确认。确认眼前这片朦胧却充满生机的春意,并非虚幻。

他看得入了神。深潭般的眼底,那点被柳芽点燃的微澜,在无声地扩散。麻木的壁垒被这微弱却持续的生命力,凿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阳光虽弱,雨意尚寒,但有什麽东西,确确实实,不一样了。

哑仆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萧彻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细微却真实的变化,憨厚的脸上,无声的笑容如同春日初绽的花。他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小包东西,用油纸仔细包着,轻轻放在萧彻手边的小几上——那是今晨刚收到,由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丶御医根据萧彻近况重新调整配制的药包。药包旁边,还压着一封未曾拆开的信,信封上,是萧烨熟悉的丶力透纸背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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