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四部 第三章（第2页）

最终，一卷由某种坚韧兽皮硝制而成的卷轴显露出来。卷轴用一根染血的皮绳捆扎，皮绳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丶雕刻着狰狞狼头的青铜令牌——那是戎狄苍狼部王酋的信物！

羽七双手捧着卷轴，高高举起，朝着萧烨的方向，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中！膝盖撞击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寒鸦羽七！”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丶直抵人心的力量，“奉门主血令！蹈葬神冰渊！今……携戎狄七部歃血盟书！复命！！”最後两个字，如同重锤砸落，带着九死一生的惨烈与不辱使命的决绝。

他身旁的羽十三丶羽十九，也同时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如同两座沉默的冰雕。

营地死寂。

唯有风雪呜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羽七手中那卷染血的兽皮卷轴上。戎狄七部歃血盟书！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葬神谷的寒鸦，不仅活着爬出了地狱，更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瓦解了戎狄与巫蛊峒的联盟！

萧烨看着雪地中那三个如同从血与火丶冰与死亡中淬炼而出的身影，看着羽七手中高举的盟书，再看看臂弯里气息奄奄丶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的萧彻，一股巨大的丶混杂着震撼丶悲怆与灭顶般复杂的洪流，狠狠冲击着他的心神！

缚鸦令……葬神谷……血令……盟书……

皇叔……你究竟背负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他缓缓放下臂弯中气息微弱的萧彻，交由陈太医和侍卫看护。一步步，踏着染血的积雪，走向雪地中跪着的羽七。玄甲沉重，步履却异常坚定。

他停在羽七面前，伸出手，接过了那卷染血的兽皮盟书。入手冰冷丶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数寒鸦战士的英魂与北境万千生灵的期盼。

他展开卷轴。上面用戎狄文和汉字双语书写着誓言，落款处，按着七个不同部族图腾的血指印！苍狼丶白鹿丶黑鹰……无一缺席！

“好……”萧烨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你们……辛苦了。寒鸦……忠烈！”

羽七深深低下头，面具後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忠烈……这两个字，是对葬身冰渊那一百六十三名兄弟，最好的祭奠。

萧烨收起盟书，目光扫过羽七和他身後两名战士残破的身躯，最後，落回囚车方向。他看着陈太医手忙脚乱地施救，看着萧彻嘴角不断涌出的丶带着碧绿磷光的毒血，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冰海。

他猛地转身，面向整个营地，面向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帝王的决断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风雪：

“传朕旨意！”

“其一：厚葬所有阵亡将士！抚恤三倍发放！英魂永存！”

“其二：靖州都督吴锋，断臂守城，忠勇可嘉！擢升为北境行军大总管，持此盟书，全权负责与戎狄七部交接事宜！重建望北堡！永镇北疆！”

“其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目光如炬，扫过营地，“巫蛊馀孽林天痕，乃前朝逆贼林崇遗孤！构陷忠良，祸乱江山，以邪术残害生灵，罪无可赦！着‘无影’将其押解回京，悬于西市，凌迟处死！曝尸三日！以儆效尤！林氏馀孽一案……”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死寂的空气中，“……由朕亲审！所有卷宗，即刻封存！凡有牵连丶构陷者，一经查出，诛九族！朕……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陛下圣明！！”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瞬间爆发！带着劫後馀生的激动丶对帝王的敬畏，以及对真相昭雪的期盼！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萧烨不再看激动的将士，他缓缓走回囚车边。陈太医已经用金针暂时稳住了萧彻的气息，但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已是弥留之际。

萧烨俯下身，看着萧彻紧闭的双眼，低声道：“皇叔……我们回京。”

撷芳殿深处，地龙烧得暖融，驱散了北境带回的刺骨寒意，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丶沉甸甸的死亡气息。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沉水香，也无法掩盖那股源自生命枯竭的腐朽感。

萧彻躺在宽大的榻上，身上盖着最柔软的锦衾，脸色却比那锦衾更苍白，近乎透明。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枯井，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沉重的阴影，一动不动。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几近于无，仿佛一具精美却了无生气的玉雕。唯有那柄断裂的鲸骨杖，被仔细地摆放在他枕边，断裂处残留的碧绿毒血，如同不祥的烙印。

萧烨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玄色常服取代了冰冷的甲胄，年轻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重。他手中捏着那份染血的丶冰冷的羊皮密诏。殿内烛火通明，将诏书上那方猩红的“永制”大印和卷末暗沉的血渍照得格外刺眼。

“皇叔……”萧烨的声音低哑，打破了死寂，“林氏一案……朕已下旨重审。构陷者，一个都跑不掉。”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榻上毫无反应的萧彻，“还有……当年紫宸殿……父皇他……”

後面的话，他终究无法说出口。那份密诏，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也横亘在他与皇叔之间。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杜衡的身影悄然滑入，在萧烨身侧低声道：“陛下，人带到了。”

萧烨微微颔首。

一个身披宽大黑色斗篷丶脸上覆盖着惨白虫纹面具的佝偻身影，如同幽灵般飘入殿内。浓烈的丶令人作呕的腐朽腥气瞬间压过了药味和沉水香。正是巫蛊峒派来的使者。

使者停在距离卧榻数步之遥，对着萧烨的方向微微躬身，声音如同虫豸摩擦，嘶哑难听：“大梁皇帝陛下。吾奉峒主之命，为睿亲王献上……‘长生蛊’。”他枯瘦如爪的手从斗篷下伸出，掌中托着一个不过拳头大小丶通体由墨玉雕琢而成的诡异盒子。盒身布满扭曲的虫形浮雕，盒盖缝隙中，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幽绿光芒。

“‘长生蛊’？”萧烨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冰冷的警惕。

“正是。”使者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此蛊乃取千年尸王心头精血，辅以九十九种剧毒蛊虫炼化而成。只需将此蛊种入亲王心脉，以秘法催动，便可吞噬其体内‘碧磷腐心’之毒，更可激发潜能，逆转生机！虽不能真正长生，但延寿十载，恢复如常人，绝非虚言！”

延寿十载！恢复如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