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被情绪淹没的时候。赵衍!那个弑君杀父丶毒害皇叔丶把持朝纲丶满手血腥的老贼!他还在外面!还在演戏!还在利用萧彻的“死”!
滔天的恨意,如同找到了新的丶更具体的目标,瞬间取代了内心的混乱和痛苦,熊熊燃烧起来!这恨意纯粹丶冰冷丶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决心!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淬炼过的丶如同寒冰玄铁般的杀意。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封“肆”的信,连同那片灼热的残页一起,贴身藏入怀中。然後,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抓起了标着“伍”的信封。
拆开。里面果然是一份详尽的名单和藏匿地点,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得令人心惊。萧彻……果然早已为这一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萧烨站起身,走到榻边。他俯视着萧彻平静的丶仿佛沉睡的脸。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皇叔……”萧烨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你的局,朕……接了。”
他伸出手,不是去摇晃那冰冷的躯体,而是……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丶近乎小心翼翼的迟疑,用指尖轻轻拂去了萧彻唇边那缕干涸发黑的血痕。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僵硬的皮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
他迅速收回手,仿佛被那冰冷的触感灼伤。挺直脊背,脸上所有多馀的情绪瞬间敛去,只剩下属于帝王的丶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杀伐之气。
他转身,大步走向殿门。沉重的殿门被他猛地拉开!
殿外,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丶身上,却无法浇灭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廊下,以赵衍为首的一干重臣和宗室勋贵,依旧“悲痛”地跪在那里,哭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虚僞。
“陛下!”赵衍第一个擡起头,老泪纵横(这次似乎多了几分真切的惊惶),声音嘶哑,“王爷他……可……”
萧烨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寒刃,穿透雨幕,精准地钉在赵衍身上。那目光锐利丶森寒,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丶如同看死人般的杀意!
赵衍被这目光看得心头剧颤,後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萧烨没有回答赵衍的问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雨声和虚僞的哭嚎,传遍整个回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摄政王……薨了。”
“传朕旨意:”
“一丶辍朝三日,举国哀悼。着礼部丶宗正寺即刻拟订谥号丶丧仪,以帝王之礼待之!”
“二丶封锁宫禁及摄政王府,任何人不得擅离!着金吾卫统领即刻带兵,按此名单——”萧烨从袖中取出那份从“伍”号遗书中抽出的关键名录,高高举起,“——缉拿逆党!凡名单所涉人等,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下诏狱!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三丶右相赵衍,”萧烨的目光再次如同冰锥般刺向那个瞬间面无人色的老人,“年高德劭,悲痛过度,恐伤及贵体。着内卫‘护送’赵相回府,严加‘看护’,无朕旨意,不得见任何人!待摄政王丧仪毕,朕……亲自探望!”
“护送”和“看护”二字,被萧烨咬得极重,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陛下!老臣冤枉!老臣……”赵衍脸色惨白如纸,瞬间明白了什麽,惊恐地想要辩解。
“拖下去!”萧烨厉声打断,声音如同惊雷!
数名身着玄甲丶气息冰冷的皇帝亲卫内侍如同鬼魅般闪出,不由分说,架起瘫软如泥的赵衍,迅速消失在暴雨之中。
群臣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彻底震慑!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雨幕中那个玄衣猎猎丶如同杀神临世般的新帝。
萧烨站在高高的殿阶之上,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洗去指间的血污和灰烬。他望着被暴雨笼罩的丶森严的宫阙,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和软弱。
皇叔,你看好了。
你的棋局,由我来收官。
你的仇,由我来报。
你的江山……由我来守!
而第七封信……那封“私心之言”……萧烨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隔着湿透的衣襟,那几封信和那片残纸紧贴着他的心脏,传来滚烫的触感。
他望向偏殿内摇曳的烛光,望向那张冰冷的紫檀木榻。
等你回来……或者……等我下去找你。
总要……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