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的故人,可还认得出来?”
凤鸣披着半湿的长发出来,因着方才沐浴的缘故,雪白的脸庞微微泛红,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汽。
看清被押进来的人时,她的瞳孔瞬时放大了。
萧玦坐在上首,玄袍上盘踞的龙纹显出几分狰狞,他的脸隐在烛火间,看不清神态。
“陛下……老臣对不住你。”
李酌已年逾六十,凤鸣离开楚国时,他还算有壮年时的风度。
此刻他却衣衫褴褛,须发尽白,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已经苍老得几乎让她认不出来。
李酌朝着凤鸣的方向跪拜,声泪俱下。
“李司空,”她找回自己的神志,勉力开口,“你怎会在这里?”
李酌是李袖的父亲,当初她将侄女凤采托付给李袖,他也是跟着一起走的。
此刻李酌都被萧玦抓住了,那李袖和凤采岂不是……
“李司空在汉水集结残部,意图叛乱,”萧玦不紧不慢地开口,“凤鸣,你知道这件事吗?”
霎时间,凤鸣直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了上来,席卷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半晌,她缓缓道:“我怎知晓。”
萧玦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凤鸣感觉一滴冷汗从背上滑落。
他才继续道:“哦……也对,你日日在未央宫里伺候孤,怎会晓得外面的事?”
凤鸣无视他话里的恶意,镇定道:“李司空已年老,行事难免糊涂……”
“陛下要成就千秋大业,成大事者,必有容人之量,还望陛下饶恕他,一切罪责,凤鸣愿意承担。”
说罢,她当即下跪,向萧玦俯首行礼。
李酌老泪纵横,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倒是为他着想,”萧玦隐在阴影里,侧脸线条冷硬锋利,“你可知,孤从他口中问出了什麽?”
此言一出,李酌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凤鸣心中一凛,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萧玦一步步走下台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盯着那眼尾泛红的凤眸。
“你曾经送过一个孩子出宫养,有没有这麽一回事?”
凤鸣心中“轰隆”一声,所有防线骤然倒塌,她怔怔地与他对视着,手脚冰凉。
“孤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凤鸣看向李酌,对方将额头抵在地上,无力地抽泣着。
萧玦不知用了多少刑罚,李酌年迈,顶不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有。”
萧玦似乎顿了一下,声音略微发颤:“那个孩子……”
“不是你的。”凤鸣抢先道。
他怔住,漆黑的瞳孔在烛光下映出几分不寻常的绯色。
她移开目光,与他擦肩而过,声音有些沙哑。
“是在你进楚宫的前一年生的……那时我已有凤采做储君,为免夺嫡生乱,便把那孩子送走了。”
孩子的事,李酌未必全然知情,凤鸣不想多生事端。
东宋太平富贵,那户人家也是锦衣玉食,如今那孩子该是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
何必再打扰她。
“你撒谎。”
萧玦猛然握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带回身前:“你怎麽可能不要自己亲生的孩子,反而立妹妹的女儿做储君?”
凤鸣咬着下唇,紧盯地面,不肯与他对视。
“当年皇妹为救我而死,我在母後面前答应,立凤采为储君,君无戏言。”
他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麽:“你也说过……想立我们的孩子。”
“只不过随口一说,哄你罢了。”凤鸣垂眸道。
萧玦盯着她,脸色一寸寸变得阴冷。
“况且那也不是你的孩子,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