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薛氏,正是敏妃的父亲,率先开口道:“陛下励精图治,臣等钦佩。然而礼制乃国之根本,贸然更改,恐动摇朝廷威仪。”
沈皇後的父亲尚书令沈氏附和道:“朝会礼仪沿用数百年,百官早已习惯,若骤然简化,恐怕会让人心生懈怠,甚至轻视朝廷规矩。”
门下侍中郑氏更是皱眉道:“奏折表头概括,看似便捷,但各衙门事务繁杂,若强行统一格式,恐有疏漏,反而误事。”
礼部尚书在这种程度的议事上,有些不敢说话,但低首垂眸间,也显然没有赞同的意味。
江书鸿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御案。
她知道,这些老臣并非故意阻挠,而是习惯了旧制,对新政本能地警惕。
“诸位爱卿的顾虑,朕明白。”她缓缓道,“但天下之事,贵在变通。太宗皇帝当年也曾改革礼制,以适应时局。”
“如今朕每日批阅数百份奏折,其中大半是‘恭请圣安’‘风调雨顺’之类的套话,军政要务反被拖延。这于治国何益?”
她拿起一份奏折,翻开道:“这份北疆军镇传来的折子,开头三百字全是问安,直到最後才提到边境有异动。朕若稍有不慎,错过军情,代价谁来承担?”
薛氏沉吟片刻,道:“陛下所言有理,但改革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沈氏也缓和了语气:“请安折子确实冗馀,但若一概改为旬呈,恐怕有些紧急事务会被延误。”
然而郑氏仍坚持:“奏折表头概括,恐难推行。各部事务不同,如何统一?”
争论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推行新政,必然引起巨大的阻力,江书鸿早有预料。因此她并不指望一步到位。
这些提案中,有些提出来就是为了讨价还价的。
“既然诸位爱卿认为表头概括难以实施,那此事暂且搁置。”
她环视衆人:“但朝会礼仪的精简丶请安折的减少,却是必要的。”
几位大臣交换眼神,知道皇帝已经让步,若再反对,便是顽固不化。
最终,沈氏代表衆人躬身道:“臣等遵旨。”
次日,圣旨下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念朝会议政,贵在实效,而奏章批阅,务求迅捷。今敕令:”
“朝会礼仪删繁就简,保留初入丶议事丶退朝三节,馀者从略;”
“诸司请安丶例行奏报,非紧急者,每旬末日汇呈,朕一并批答。”
“各部呈递奏章,须先经堂官审阅,紧要者速呈,琐事勿滥。钦此。”
诏令一出,朝野震动。
年轻官员大多支持,认为早该改革;而守旧派则私下议论,担心朝廷威仪受损。
有沉不住气的年轻官员已在偷偷议论:“大善!早该废了那些虚礼。”
却被老学士瞪得缩回脖子。
朝中不免有反对之声,然而此次改革,已然经相关的几位重臣表态,其门下亲信自然也得了消息。
因此未引起上次般声量的反对,经历了一些波澜,仍是较为顺利地通过了。
退朝後,沈大人和郑大人并肩走出宫门。
“陛下锐意革新,不知是福是祸啊。”郑氏低声叹道。
沈氏却捋须微笑:“陛下年轻,自有他的考量,吾等老臣尽力辅佐便是。”
“且观後效吧。”
几日後,养心殿御书房,仅仅刚到申时,奏折已下去大半。
往常这个时候,她还在批复繁杂无用的请安折子。
江书鸿的嘴角满意地扬了起来。
她摊开那道亲自拟写的圣旨,那些“删减礼仪”“整顿奏折”的墨字像无数挣扎的蚯蚓,正竭力松动板结的土壤。
她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
点上烛火不久,江书鸿注意到今日敬事房的小太监没有来。
原来已到了七月十五,今晚是按例去皇後宫里的日子。
“摆驾吧。”
此时江书鸿已少了初做皇帝时的小心翼翼,唯恐相熟的人看出她是个冒牌货。
如今她甚至有些期待,沈皇後在萧景明面前,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这些内容会不会显得有点无趣,但又是绕不开的部分,我们书鸿还有很多要改的朝政弊病,谁让她是一个比萧景明更优秀的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