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正要跨过去。
身後忽然有人扑了过来。
杨潮慌忙侧身,脚下突然一滑。同时,阴影闪烁,如悬崖重重压了下来。
黏腻的液体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到他的手上,身上。
後来是成股流下。
时间变得很慢,几乎定格。
杨潮浑身发冷,面色刷白,不可置信地向下看去。
那把刀已经刺进杨威的腹部!
手颤抖着松开。
他害怕了,他从来没有这麽害怕过。
他忍着疼痛,用尽浑身力气将杨威掀起来,颤抖着去摸他的伤口。再擡起手来,满手鲜血。
“爸,爸……”杨潮哭出了声,手足无措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也许听到了是杨潮的哭声,杨威终于有了一丝意识,蠕动着嘴唇。
杨潮发抖着凑近,听见他说:“快去打120。不要拔刀。”
“好。你坚持住。”杨潮满脸是泪地起身,头晕眼花,勉强走回卧室,拿手机拨打了120。
乱了,全乱了。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小声地哭着。他恨杨威,可是他从没想过要他死。他害怕他死。
说不清楚了。什麽也说不清楚了。他对自己的父亲动了刀。父亲会放过他吗?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会去坐牢吗?会死吗?他还能见到……妈妈吗?还能见到……陆祎宁吗?她会害怕吧。
後来,救护车来了。
同时出现的还有附近的邻居,和隔壁的她。
她看着自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还有恐惧。
恐惧的表情,他太熟悉了。妈妈,黎笙,都曾有过那样的表情。
“你知道吗?在家暴中长大的孩子,长大了也会有家暴的倾向。我不接受,所以我们分手吧。”
当年,黎笙的话,清晰地响了起来。
“很多孩子不喜欢,甚至讨厌自己的父母,却在成年後,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和父母一样的人。”
“在家暴中长大的孩子,他们可能会无意识地复制父亲的方式,将暴力视为解决问题或者表达权威的方式。他们痛恨自己的父亲,但在结婚後可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网上的理论,一字一句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此时此刻,眼前的女孩,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你敢杀我?好小子。”
“跟自己亲爸动刀……”
“别过去,小心她伤着你。”
“妈妈,他……”
完了,都完了。从那把刀刺向父亲腹部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完了,烂得彻彻底底。
父亲不会放过他,他被按死在弑父的绞刑架上,这一生都无法解脱!
血一样的事实撕扯着他的脑袋。他头痛欲裂。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已经烂掉的人生!
他跑进了夜色中。陆祎宁在叫他,她哭了。可这反而更加剧了他离开的冲动!他无法面对所有人,更无法面对她。
肋部和腹部疼得厉害,快速地奔跑加剧了这股疼痛。他耗尽浑身力气,不要命似的奔跑,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里,只要不用面对熟悉的人……只有能和这些事情和过去彻底分离……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划过,鲜血不断从喉咙溢出。
他咽下那些鲜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又带来了更惨烈的疼痛。身体已经支撑到了尽头,呼吸变得困难。他依旧不管不顾,一只手按着肋部,再按着腹部,压抑着那些痛苦,只是拼命地奔跑。
像一头困兽。
直到昏迷。
要死了吗?
这样……也好。
他咳嗽了几声,冷风灌进胃里,血丝从喉咙里溢出。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似乎又响起那些温柔的声音。
“我很幸福。只是,如果有你,就更好了。”
“别再像以前一样突然不理我。真的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