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惜和顾栀双双脚步一顿,不明所以。
还是引路的夥计对饶言说道,“班主,是邓公子和顾公子来了。”
“原是两位贵人来了。”饶言这才如回过神般看清来人。他匆忙站起,身形摇晃,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撑着桌面,才算勉强稳住。
他面前还放着两只茶盏,想来应是方才傅识在这儿与他见面时摆上的。
邓惜和顾栀都发现今日饶言似是心情不佳,又或者说是心不在焉,甚至奇怪为何傅识才走不久,再听到有客来访时,饶言会下意识以为是傅识去而复返,甚至是“带了什麽新消息”。
饶言对两人的疑惑浑然不觉,他的心思似乎也并不在此。只见三两句打发夥计离开後,就将二人迎上座。过了片刻才想起为他们添茶。
“饶班主今日可是身体抱恙?”邓惜关切了一句。
“多谢贵人记挂,小人身体无事。”饶言嘴上这麽说,可面色却极苍白,斟茶的手也在发抖。
“你若是遇上难事,大可同我们说说。”顾栀见他出神地斟茶,眼见着茶水都要溢出茶杯,赶紧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直到此时,饶言才堪堪回神,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桌面,“实在抱歉,是小人失礼了。”
他一动,先前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落到地上。
邓惜帮忙将东西捡了起来,才发现是一只木簪。
不是上等的料子,雕的花色也简单,一看就是寻常男子束发时用的物什,有几处更是痕迹斑驳,尾端甚至还有一处看上去是被火燎过後留下的黑印。
“饶班主,这可是你的东西?”邓惜将木簪向饶言过去,後者显然没想到先前被他收好的东西掉了出来,慌忙间从邓惜手里将木簪拿回,动作大得甚至有些失礼,“正是!正是!”
饶言慌乱将这支旧簪子重新收好的动作落在邓顾二人眼里,顾栀见了,随口说了一句,“倒是未曾见饶班主用过这支簪子。”
饶言不作戏中扮相时,往往是墨色长衫,长发以一支简单雕饰的玉簪束起,倒是衬他的气质,亦是时下男子常用的发饰。而相较起来,这支木簪不仅老旧,上头更是斑斑驳驳,若是戴着出门,家境普通的男子也罢了,若是饶言以此物束发,定会惹得有心之人议论,说些饶班主的打扮过于寒酸,与他身份不符的话来。
戏子低微不假,但饶言如今是燕都城里数一数二的角儿,到底还是占了些身份。
饶班主显然不愿多谈这支簪子的事,哪怕他此时仍有些心不在焉,可依然强打起精神,挤出个别扭的笑,“不知二位贵人今日登门可有何事?”
听罢顾栀说明来意,饶言出声喊来先前那位夥计吩咐了几句,不过一会儿,那人就将银两取来,妥帖地包在布包里,双手交给饶言。
饶言将东西往顾栀身前一推,“顾公子可看看银两数量对否。”
顾栀却没有把布包拆开,而是原封收好,“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班主,不必如此麻烦。”
饶言今日着实有些奇怪,顾栀想起初见时,他对邓惜极其关注,可今日却未分出半分多馀心思出来,顾栀觉得饶言今日似乎全数精力还放在不久前和傅识见面所议之事上。
随着顾栀话毕,饶言也未再接话,三人间的气氛略显微妙,一面是饶言神思出离,一面是邓顾二人虽有疑惑,却不知该从何处问起。
“既然已将租金取得,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邓惜率先开口,拉着顾栀站起身,同慢了半拍才缓缓起身的饶言行礼道别,“班主若还有旁的事,尽管忙去,我们就先告辞了。”
饶言将两人送到门口,一只手伸进乾坤袖中,似是在确认先前放进去的那支簪子还在不在,从方才邓惜重新将其交还回去之後,饶言就时不时要这般动作一番,一举一动皆落在邓惜和顾栀眼里,只是他二人顾忌冒犯,不好多说多问。
直到重新坐上定国公府的马车,顾栀才开口,“他今日不对劲。”
邓惜“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那支簪子。”“簪子。”
他二人异口同声,都将这“不对劲”归结在那支簪子上。
“我在想……”邓惜微微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回头望去,果然就见到饶言还站在门口,却实在不像是为了目送他二人。
他只是定定地站着,这副模样落在邓惜眼中,四个字形容足矣——
失魂落魄。
“你在想,什麽?”顾栀并没有探出窗外,但看邓惜的反应,他约莫能猜到些许。
邓惜重新坐回马车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在想,那支簪子,是不是同先前他说的来燕都寻人一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