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百户,这是何意?”
“顾大人,你当真是这宅子的主人,与饶言签了租赁文书?”蒋衡从地上捡起先前周氏拼命往他面前递的文书,冷声问道。
“正是。”
“既如此,那便请顾大人同我们锦衣卫走一趟吧。”蒋衡紧紧盯着顾栀,而在他身後,已是有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向前探了一小步,若顾栀此时反抗,此二人势必要上前动手。
蒋衡擡手止住两名手下的动作,先前他奉霍引之命率衆来百春班住所只是为了搜查此处是否有与行刺杨希岳相关的物证,却未曾想能顺势蒋作为老宅主人的顾栀一并找到。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顾栀仍是都察院的御史,二人同朝为官,蒋衡也想为眼前这看着温文尔雅的年轻文官保留些许体面,故而他出声提醒道,“顾大人,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话虽这麽说,但蒋衡紧盯着顾栀的一举一动,握着绣春刀刀柄的手亦是不曾放松。
顾栀将蒋衡的动作悉数收入眼底。直到此时他才隐约觉得,今日来老宅一趟,也许是饶言为自己设下的局。他应该早就计划好在去杨府这日杀了杨希岳。
可他二人到底有何仇怨,饶言又为何要将自己牵涉其中,仍尚未可知。
眼下,他除了跟着锦衣卫走这一趟,已无他法。
除非……除非邓惜得到消息前来相救。
思及此,他朝蒋衡拱手,客气道,“蒋百户放心,在下同诸位走一趟便是。只不过……”
蒋衡的脸色因着他这三个字,再次严肃了起来。
顾栀温和地笑笑,很快便接着说道,“在下如今在定国公邓惜府上暂住,今日也是乘定国公府马车前来,如今那马夫还候在外头,可否请蒋百户行个方便,请在下同那马夫说一声,让他回去给定国公递个信。”
“若是不放心在下,蒋百户也可请一位兄弟代劳。”
蒋衡本想拒绝这个请求,但听到顾栀开口提到邓惜的名字,犹豫片刻後还是点点头,擡手召出身後一位锦衣卫,“顾大人可写个条子,我让手底下的兄弟出门递一趟。”
“多谢。”
趁着顾栀留信的功夫,蒋衡对周氏道,“你也同我们走一趟。”
彼时周氏仍是哭哭啼啼的模样,她面容扭曲,脸上伤疤更显可怖。
饶是蒋衡这样的锦衣卫出身,见她这副模样都难免流露出嫌恶之情。
他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两名锦衣卫闪身而出,一左一右架住因嚎哭而摇摇欲坠的周氏,很快便将人拖了出去。
这厢,蒋衡也出声道,“顾大人,我等还要回去向上官复命,请吧。”
顾栀搁下笔,将一张信纸拈起来轻轻甩了甩,吹干上面的墨迹,小心地叠好,放入一旁的信封之中,双手交给蒋衡,“蒋百户可要过目一看?”
“无妨。”蒋衡将信递给属下,示意他先出去递给外头的定国公府的马夫,“顾大人,走吧。”
周氏被架着行在最後,几名锦衣卫跟在顾栀身後,蒋衡走在最前头。
他们走出老宅,街上行人见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各个眼神闪躲,侧身避开,小心翼翼。
顾栀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以这般光景在燕都大街上“出风头”。
“敢问蒋百户,先前所说‘上官’,是锦衣卫里哪位大人?”顾栀加快脚步,略略追上蒋衡的步伐,开口问道。
若是换做寻常人,蒋衡断不会搭理,甚至还会嫌弃此人聒噪而让弟兄们上点手段好让人闭嘴。
可眼下,他虽没有回头看顾栀一眼,口中却仍旧答道,“乃是霍引,霍千户。”
只一下,顾栀便噤声不言了。
先是饶言做局请他入瓮,後又被霍引的人带回锦衣卫。顾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此刻上面虽是空无一物,但好似已是戴上一副枷锁。
虽是不知这其中究竟还有多少门道,幕後之人又为何拉他入局,但眼下,他只得跟着蒋衡一衆,先往锦衣卫镇抚司而去。
至于周氏口中所谓“儿子”,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让此时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他低声念了一句“怀今”,只盼府上马夫能将信件送到邓惜手中,那些尘封在心中十数年的过往旧忆,此刻又似有若无地纠缠上他的思绪,让他顿觉周身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