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顾栀无意与他多有交流,他知道自己被带来锦衣卫的意思。果然下一刻,霍引便又开口说话了。
“百春班所住之地,当真是你租给饶言的?”
顾栀点点头,“正是。”
他原以为霍引此次算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合该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看他的笑话。毕竟顾栀知晓大燕律法,明白租客犯法,或将牵扯房主连坐。
他这次,或许是很难脱身了。
谁料,霍引非但没有落井下石的畅快,反而面露忧色地看着他,良久才道,“那你合该知晓,按大燕律法,此时查明之前,你是不能离开此地了。”
顾栀迎上霍引的眼神,发现他的担忧并非作僞,不由心中一怔。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被困于此的准备,却依然感到有些意外。
事已至此,他也只是点点头,并不再多言。
“若你需要,我可亲自去一趟定国公府。”在让下属进来将顾栀带走前,霍引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此事,或许邓惜能有转圜的法子。”
“多谢霍千户好意。”顾栀朝他拱手,“先前离开老宅时,在下已拜托蒋百户手下兄弟将一纸短信交由定国公府的马夫,许是此时消息已传回定国公府了,不劳霍千户费心。”
霍引见他不为所动,不由叹了一口气,“庭朗,我实在不知此时竟会牵扯到你,杨希岳被饶言刺杀,我更是毫不知情。眼下你因其所累,若不早些同定国公知道,就怕有人捏着把柄大做文章,若真把你下了诏狱,怕是我也救你不及。”
沉默。
霍引脸上终于有了些着急的神色,“刺杀当朝首辅,此事非同小可,若真要连坐,恐你难逃牵连。我仍记得往日你我二人寒窗之时庭朗尼出手相助,现如今兹事体大,请相信我绝无害你之意。”
依旧是沉默。
霍引也不再开口了,只是急促的呼吸仿若昭示,此时此刻,他当真是救人心切。
顾栀沉默地与他对视半晌,许久之後,才终于开口,“既如此,便有劳霍千户了。”
然後,他就听到霍引松了一口气。
“我自会去定国公府一趟,但是眼下,还需公事公办,做做样子。”霍引伸手欲搭上顾栀的肩头,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躲,避了开来。
他摇摇头,不再坚持,收回手道,“如此,得罪了。”
随後,他变朗声朝外面喊道,“来人,将饶氏一案疑似同案者押进诏狱,听候发落。”
蒋衡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霍引召他,又推门进来。
“将顾大人带下去。”见他进来,霍引一改方才的说辞,对顾栀的称呼重新变回了“顾大人”。
蒋衡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于是,他对顾栀的态度也十分客气,“顾大人,先委屈你了。”
直到顾栀离开,都没有再回头看霍引一眼。
房内的霍千户看着顾栀的背影,有些恍惚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却最後还是一口未喝,又把它轻轻地放回了桌上。
是夜,傅府。
邓惜挣扎着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
他恍惚了片刻,思索自己眼下身在何处。片刻後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整个人瞬间脱力,重重向着床头倒去,幸好身後垫着软枕,才让他这一跌不至于太痛。
随着意识的清晰,他渐渐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事。
顾栀应饶言之约去往老宅,自己则登门傅府想向傅识问一个旧案真相,却一时不察被傅识所下迷香暗算,又骤然听闻杨府惊变,急火攻心,又遇迷香,瞬间人事不省。
待眼下他清醒,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如今正在傅府那件过去为自己留宿而准备的卧房里。
只是与先前不同,此时卧房中并未有让他闻後头昏脑涨的檀木香,想来傅识应是觉得他今日已在书房吸入不少,已无再用的必要。
倒是顾栀……顾栀!
若饶言当真刺杀杨希岳,那顾栀作为老宅主人,势必会遭连坐之难,他必须要赶在陛下知晓此事,下令三司会审前从中斡旋,尽力将顾栀从其中保全。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背後都是有人操控,从一开始就打算做个局,将他和顾栀悉数拉下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