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声刺破耳膜时,萧停川正跑到安检口。
他看见个熟悉的背影,黑色背包上的警徽胸针在灯光下闪了闪,正随着人流往里面挪。
“江云归!”他吼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荡开,引得旁人侧目。
那背影顿了顿,却没回头。
萧停川想冲过去,却被保安拦住,手臂被钳得生疼。
他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安检门後,背包带晃了晃,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放手!”萧停川挣扎着,指甲掐进保安的胳膊,“他是我……”
“他是你什麽?”保安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没看着正登机吗?”
萧停川跌坐在地上,盯着安检门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枚晃动的胸针。
大厅的时钟指向六点十五分,电子屏上“CA1632”後面跳出“正在登机”四个字,像给这场无声的告别盖了个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机场的,只记得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手里还攥着那张没拆封的录取通知书,北京警察学院的烫金大字被汗水浸得发皱。
路过行李托运处时,他看见个被遗弃的纸箱,上面贴着张模糊的标签,收件地址栏写着“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寄件人那一栏,是被涂掉的“临江”。
回临江的路上,萧停川去了那家烧烤店。
老板见他失魂落魄,递来罐冰可乐,说“你同学昨晚在这坐了好久,点了串腰子没动”。
他盯着那罐可乐,突然想起江云归捏着罐身的指节,泛白得像在忍眼泪。
巷口的纸箱堆被他搬回了家,放在卧室角落。
他在最上面那只里找到颗草莓糖,糖纸被雨水泡得发软,却还能看出是江云归喜欢的牌子。
他把糖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漫开时,眼泪突然砸在纸箱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开学那天,萧停川背着书包走进北京警察学院。
侦查学的课上,老师讲到“犯罪侧写”,他盯着PPT上的案例,突然想起江云归总在笔记本上画的小人,一个举着法律书,一个攥着画笔。
那时他还笑说“不像你”,现在才懂,那或许是江云归藏了很久的念想。
齐佳嘉来看他时,说江云归的哥哥把画室关了,整天守着空房子发呆,还总问“云归啥时候回来”,後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萧停川没说话。
第二年冬天,北京下了场大雪。
萧停川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白色卫衣,袖口绣着半颗星星。
和他寄往沈阳的那件黑色卫衣能拼出完整的图案。他把卫衣套在身上,领口还残留着点薄荷皂的味道。
突然想起江云归总嫌他出汗多,却总在打球後,把干净的纸巾塞进他手里。
“自己擦。”冷冷淡淡的语气在现在萧停川都记得清清楚楚。
萧停川把那件白卫衣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最深处,和自己那件黑色的并排躺着。
後来每次实训打靶,靶心的弹孔越来越密集,像在拼凑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毕业那天,他穿着警服站在香樟树下,树干上的“归”字已被岁月磨得浅淡。
齐佳嘉递来一张明信片,说是在江云归旧书里找到的,背面画着巷口的纸箱堆,旁边写着行小字:“北京的炒肝,应该比沈阳的好吃。”
萧停川摩挲着那行字,突然笑了,眼里却有泪淌下来。
他把明信片塞进警服内袋,转身走向警车。
那里有他的责任,却没有那个总爱冷着脸的小少爷。
车开过胡同口的炒肝店时,他让司机停了停,买了两碗,其中一碗放在副驾,热气模糊了车窗,像那年巷口没说出口的再见。
——第一卷·无尽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