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里的陈家柏,在简单的几次见面之后,同样出于家里的意愿,对她说出了几乎同样的话,承诺以后会对她尽到最基础的义务。
陈柏、陈家柏,果然就是不同世界里的,同样的人。
眼前的陈柏已经说不下去了,真心被质疑,却无法自证,看着苏安冷漠的神色,他几乎都有些绝望。
直到回过神的苏安淡淡开口:“我短期内,没有结婚组建家庭的打算,不论和谁。”
陈柏怔怔看着她,还有些小心,但并不意外:“嗯。”
苏安强调:“你不介意吗?这个‘短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陈柏反而有些疑惑:“你还很年轻,传统观念的女性,在三十至五十之间步入第一次婚姻,是大多数的选择。”
所以苏安说的十年、二十年,也是正常的事。
苏安诧异:“那你……”
这么久的时间,到时候即便她真的想结婚了,也未必会选择“年老色衰”的陈柏,他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柏低头:“boy不能孕育生命,想要离开母亲进入家庭从来不容易,需要很努力的争取,也未必能够成功。”
但真正的男人,不会因此放弃,我要于昏晦的海水、汹涌的波涛中寻找光芒,用勇敢、坚韧、与智慧,抓住那唯一的渺小的机会,那是我们短暂生命中最闪亮的荣光——
这是威斯校歌里的句子,陈柏见到听过到许多次,但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于自己的意愿,“想要”干过什么事。
苏安是第一件。
他甘愿为这“第一次”赌上全部,即便最终没有成功,为了靠近这荣光而做的努力,就已经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陈柏的声音轻缓低润,自带韵律感,像是说出什么壮丽的诗篇:“但这也是我的选择。”
苏安看着他,突然有些好奇的问:“如果,我真的会对你动手,不是帮助、不是教导、完全不带善意,就是个会打boy的暴力分子呢?”
“……你不会这样。”
陈柏的脸色有些严肃,停顿之后,坚定的否认这个可能。
苏安坚持:“万一我就是变成了这样的人。”
说完,她还又补充一句:“没法改变,也没可能恢复到从前。”
只是一句随口的假设,陈柏眼眸中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似乎挣扎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那我会离开你。”
苏安稍微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觉得也对。
陈柏是可以离开的,因为他的母亲是诺拉陈,他只是因为爱情,甘愿束上脖颈,交付锁链与利刃,但他也有离开家庭的底气与资本。
如果是别的boy,比如罗兰,被辜负伤害,虽然会很痛苦,但只要他醒悟,其实也有走出来的可能,因为莫拉是一位坚韧且强大的女性,哪怕是不被喜爱的孩子,也会在能力之内伸手。
至于纯洁小五,苏安沉默一瞬,理智瞬间做出判断,根据他的家庭资料,如果是纯洁小五很多年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下场不容乐观,甚至很难强过罗兰。
“安……”
陈柏看着苏安的脸色,有些不安。
苏安回过神,安慰开口:“哦,开玩笑的,我当然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她平淡的、故意的,重复了记忆里陈家柏那一句:“虽然短期内没这个打算,但如果结婚,我也会对家庭负责。”
不知道其中渊源的陈柏,显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缘故,但他隐隐察觉到了苏安话里微妙的恶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有些无措的站在了原地。
好在苏安很快笑了起来,客气的问道:“上次的咖啡没有喝完,到中午了,要一块吃点什么东西吗?”
刚刚还在承受苏安的不满,陈柏对这邀请反而不敢相信:“可、可以吗?”
苏安微笑:“嗯,只要小陈总别偷听我的工作信息,就完全可以。”
陈柏神色一紧:“真的抱歉,我……”
“哦不用不用,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陈总帮曙光解决后患。”苏安打断了他。
陈柏的神色更加难过。
他深深低头,低声祈求:“安,请别这样。”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苏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本性。
陈柏不是陈家柏。
她来到新世界之后,才慢一步意识到的怒气,却迁怒到陈柏身上,的确没有道理。
苏安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好吧,陈柏,感谢是真的,但是如果你能提前告诉我,我会更感激。”
陈柏松了一口气。
莫名承受了一场暗戳戳的情绪,陈柏却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心怀庆幸,感激苏安的宽容:“我会记住的,谢谢你,安。”
她分明还没有接受陈柏甘愿送上的刀锋和锁链。
但那无形的绳索和寒芒,却仿佛已经在她手中发挥了作用。
不论有意或是无意,她轻易的一个动作,都在实质意义上的影响着陈柏,让他轻松喜悦,也让他沉重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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