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我是没办法……”
谷冰假装崩溃,带上了哭音。这套表演完美骗过张全有,他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来接谷冰的枪,安抚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来,把枪给张哥,杀个人是小事!”
他的手都伸过来了,谷冰借坡下驴,手臂一软,任由张全有拿走了枪。冒贵立即带人一拥而上,把谷冰反剪了手,叫一声“带去见孙主任”,立即闹哄哄下楼去了。
屋里忽然安静了,连同静悄悄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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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照野坐在酒酿铺子里,看着站在面前的温夕岚和谷冰,他一肚子的恼火,简直不知道该怎麽发泄!
“知道你们干了什麽吗?”他恨声道,“放跑了共産党!破坏了挖出南京地下党的时机!”
听见这话,温夕岚先是大吃一惊,随後觉出一丝侥幸。她咬着嘴唇不吭声,谷冰却小声说:“孙主任,我们不知道要捉共産党,真的不知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麽?”孙照野愤怒地指向门外,“外头的人是你打死的吧?范队长已经看过尸体了,是後脑中枪!子弹就是从常青客店射出来的!和你身上搜出的枪也对上了!”
“是我干的,”谷冰垂着头,“我在客店里就承认了。”
“今晚七点半,共産党约好在常青客店接头!你这一枪打得好啊,算是报信了。”董仲宇悠悠道,“别说共産党,就是神仙下凡来,那也给吓回去了。”
“处长,他这就是报信啊。”郭宣落井下石,“碰上他就抓捕失败,又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道为什麽!”
这话提醒了孙照野,叫他皱起眉头。
“谷冰,三步两桥抓捕也是你坏的事!凡事可一不可再,上次有杨专员保你,这次可没人保你了!”
他放出这话,范红树立即会意,喝一声:“来人!把谷冰带回去!”
两三个特务应和一声,上来就要动手。温夕岚忙道:“主任,谷冰是冤枉的,他不知道你们今天有行动!”
“小温,你也是糊涂!”孙照野眉头皱得更紧了,“自从你进了城南办,鄙人不可谓不关照吧?怎麽你胳膊肘向外翻,尽帮着来路不明的人!”
温夕岚正不知如何答话,却听门外有人悠悠道:“孙主任,谁是来路不明的人?不会是我吧?”
衆人擡头,却见杨时文不紧不慢地踱进来。
“孙主任,把温秘书调到情报室可是您下的命令,如今又说她帮着来路不明的人,唉,给孙主任当下属真难啊!”
诱捕失败,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上天,落袋的功劳化为乌有,孙照野一肚子的火气。他没心情同杨时文打官腔,冷冷道:“杨专员来得好快!又要帮谷冰说话啊?”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是来告诉你,谷冰和温夕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我安排的!”
杨时文坦然说出这段话,倒把孙照野惊了惊。
“你安排的?你怎麽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孙主任在这里抓捕共産党,如果知道,我就会换个日子或者换个地点!可是问题来了,城南办抓捕共産党,为什麽不和我通气呢?”
杨时文说着,抓了个凳子在孙照野旁边坐下,等着他回答。孙照野张了张嘴,呆在当场。
“孙主任,虽然我直接负责情报分析室,但也挂着城南办副主任一职。抓捕共産党啊!这麽重要的行动,不通知我合适吗?”
杨时文的金丝边眼镜是舶来品,他说这话时微微扬起脸,镜架折着灯光骤然闪亮,好像放出了一把淬过毒的暗器。孙照野被“暗器”命中,心里难受地拧成一团,他忽然明白过,今天诱捕共産党,对杨时文来说也许不算秘密。
难道,又有人透露了消息?
愤怒瞬间涌上来,但孙照野克制住了,他和杨时文交过手,此人十多年屹立不倒,实力和背景都不容小觑,简单的愤怒不能奈何他。
想到这里,他平静地反问道:“杨专员让谷冰温秘书来这里杀人,不也没同我讲吗?难道,我不是城南办的主任吗?”
杨时文抓住凳子往前拖拖,凳脚在地上摩擦出难听的吱呀声。凑近後,他悄声说:“死在外头的是个日本人,叫高桥志,警察学校的教官。前几天,他把学校一位姓姚的中国教官活活打死,而这个姚教官,是谷冰的恩师!”
杨时文看着孙照野脸色变幻,笑一笑接着说下去。
“谷冰恨高桥志,怎麽说都不听,一定要报仇!但他报的是私仇,我同您讲是让您为难,可是抓捕共産党是公事,您不同我讲,那是难为我啊!”
孙照野盯了杨时文半晌,再也克制不了情绪,愤怒道:“私自刺杀日本人,这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