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他直勾勾地看着晏昭,露出了些古怪的笑来,“只是觉得这位大人,颇有几分面熟。”
晏昭浅浅一笑,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裴司直也真是多忘事。我刚回京不久,就在玉华阁门外与司直见过一面……当时沈少卿也在,您忘了?”
玉华阁……那间首饰铺子?
裴元焕唇角笑意渐减,他沉下了眸色,好似还想说些什麽,只是不远处传来的动静让他不得不暂时咽下了话头。
惊惶的喊叫声恰在此时撕裂了这凝滞的氛围,一个道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道袍下摆还沾着些泥土脏污。
“後丶後山,有死人,有死人!”
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引到了这两个字上——
死人。
“喊什麽呢!”第一个出声的是玉玄,他上前拉住那道士,低声训斥道,“青天白日的发什麽疯。”
“师兄,我没疯,我没疯!真的有死人!”他两手攀附着玉玄的胳膊,腿软得甚至都站不稳了,“就在後山那条河边,若不信我可带你去看!”
还没等玉玄回话,身後就传来了一道冷沉的女声——
“好,那你便前面带路。”
图芦走过来,一把将那道士扯到一旁,压低了眉眼冷声道:“若是扯谎,饶不了你。”
“小丶小的不敢。”道士瑟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上瞟着眼观察图芦的脸色。
那面容严肃的红衣女官朝着他打软的膝盖踢了一脚,没好气地道:“那还不快在前面带路?”
“是丶是是。”道士反应了过来,连忙朝着道观後身走去。
善平司和大理寺衆人依次跟上。
这时日头虽烈,不过莲花观後山处绿树茂盛,树荫成庇,时不时还有凉风穿过,走在林中甚至会觉得一阵阵发冷。
晏昭跟在图芦身後,红色的官袍下摆扫过齐膝高的杂草丛,发出了些簌簌的声响。她心内忐忑,一直望着前面裴元焕的背影。
只怕刚才那简单一句话不足以打消他的怀疑。
“就在前面,”那引路的道士声音颤颤,逐渐慢下了脚步,“我方才是要去给老祖送饭的,路过这里想洗把手,没想到……”
随着视野渐渐明阔,衆人终于看见了那具尸首。
衣衫残破丶四肢惨败的一具女尸正仰面倒在河堤处,面容肿胀已无法辨认,而女尸身上的衣物正与方才所见观中道士所穿的道袍一致。
裴元焕的面色突然一变。
而此刻,同样凌厉了神色的,还有晏昭。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图芦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片刻後,裴元焕沉了沉气,刚想擡步上前查看女尸的具体情况,却没想到被人拦下了。
“图大人,您这是何意?”他立刻转过头来,面上带了些不虞之色。
图芦没有理会,而是朝後面招了招手。
下一刻,便有三五个武卫上前,将大理寺的人全部拉到了後头。
“图大人!”裴元焕面色涨红,带着怒意喝道。
“回去告诉你们少卿,这案子从现在开始,由善平司接管。”图芦气定神闲地说道,“大理寺的人,就先撤了吧。”
裴元焕挣脱开了武卫的拉扯,正了正衣冠,咬着牙不怒反笑道:“下官自会向上头好好禀报。”
图芦像是没听出这话中的威胁,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随便你。”
晏昭趁着两边争执起来的时候,走到了近前,用拾来的树枝,挑起尸体的衣服细细查看着。
虽然衣物已有些残破,且显然已经被泡了许久了,但衣领内侧仍可依稀辨认出一个蹩脚的绣字——
“玉”。
这还真是她当年的道袍。
“裴司直,”晏昭直起身子,突然转头问道,“您方才说的那没找到尸首的坤道……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