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周奉月终于再次开口,只不过却没有正面回答——
“内教坊的那个选拔你没去成吧?”
“……是。”晏昭擡起头,她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麽。
下一刻,周奉月就朝她丢来一块方正之物。
“这是红案组的牙牌,明日去监刑院画卯。你若是能办得好,也不用去那劳什子内教坊了,待我上书陛下,日後便在善平司做事。”她朝着那表情惊诧的少女挑了挑眉,含笑道。
晏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牙牌,立刻拱手道谢:“多谢大人栽培。”
“别高兴得太早,”周奉月转头又是一瓢冷水,“若事情办得不好,就给我趁早回家。善平司可不是谁都能进来胡闹的地方。”
晏昭回以一个不卑不亢的浅笑。
“自然。”
。
与周奉月分开後,晏昭立刻回了晏府。
自己要去善平司的事,自然得与父母说一声。
她先去找了晏惟。
——“周奉月叫你去善平司?”
听到这个消息,晏惟也惊讶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点头道:“红案组的朱衣察便是正六品的官位,于你也算是好去处。若查案时遇到什麽难处,尽管与我说。”
“是,女儿知晓。”晏昭自是乖巧应声。
而晏夫人那头,她虽有些担心,但还是轻抚着晏昭的手鼓励道:“既然你爹都已经同意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麽。只一个,千万保重好自己,莫要做危险之事。”
晏昭亲亲热热地靠在她怀里,笑着道:“母亲放心,我不是那种鲁莽之人。”
晏夫人伸手将她揽过,叹了一口气。
“我既希望你终成大器,又担心你会吃苦头。从前一直在外头……娘知道前面这十几年你过得不好,只想着以後好好让你享享富贵日子。”
她轻轻拍着女儿的後背,语气温柔,温暖的手抚过怀中人的後颈与肩头。
晏昭将脸埋在母亲的臂弯里,不知不觉中眼眶竟微微发酸了。
好像她曾经有过很多爱,但都不知道要如何去抓住。
一开始是师父,在她最孺慕的时候远走他处;然後是观中的洒扫婆婆,那和善的老妇人时常帮她缝补衣物,还会给她偷偷塞些食物,不过也在她八九岁的时候去世了;後来便是许辞容等人……
都怪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样赤诚热烈的喜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逃走。
再後面,便是郭三奴。
只不过如今也与她彻底告别了。
晏昭抓住母亲柔润温暖的手,将脸轻轻地靠上去。
晏夫人动了动指尖,替她拭去了泪痕,随後有些心疼地捧住她的脸仔细问道:“怎麽了昭昭?是想起从前的事了吗?”
“嗯。”
她闷闷地答着。
“倘还有愁绪,便莫再思量。娘知道你往後啊,定是日日称心,岁岁安乐。”
母亲的声音温柔亲和,像是最柔软的纱,轻拂过她千疮百孔的魂魄。
晏昭低下头,自己揩着眼角溢出来的泪。
——人人都道今日莫追旧日事。
但是她却不能。
至少不是现在。
郭三奴的尸首还停在义庄里,不管怎麽说,她都必须将幕後之人揪出来替三奴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