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字句句犹似炸雷,叫晏昭半晌不得出声。
此言一出,神仙药案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您这话……”晏昭微蹙着眉,声音中透出了些许不安。
晏惟将手放到了棋罐上,随後松开五指,任由那掌心中的棋子落入罐中,发出了一声脆响。
“来年便是你兄长试恩科的日子……可陛下如何容得下我晏家一门三官?更何况你现在进了善平司,日後说不准便要坐那周奉月的位置。”他看着眼前目露茫然的少女,声音温和道,“你可知善平司是什麽地方,周奉月又是何人?”
晏昭怔了怔,回答道:“善平司是陛下登基後所新设,周大人从前是陛下的陪读……”
“不错,”晏惟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我便是继续做这右仆射,在陛下眼里,也是前朝旧人……而你就不一样了。”
——“你才是由陛下一手提拔的新臣。”
晏惟站起身,转头望向了窗外。
“你虽自小走失,却也合了这曲折湃然的命格。所谓明珠蒙尘恰逢时,得来一误却是机。”
他背影挺拔,那投下的阴影,正将棋案边的少女笼罩于内。
“自有大造化啊。”
。
自内书房离开後,晏昭却依旧想着方才父亲的话。
她心情复杂。
从莲花观假死回府的那日,当时的她如何也无法料到短短数月时间,自己竟能走到这一步。
也无法料到,晏家竟真是归处。
晏昭想到了中秋宫宴前自己卜的那一卦:
水天需。
——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正合上晏惟方才的那句。
这股吹土大风,原是父亲。
心口又有些闷闷的痛。
不管为利为名,至少晏惟给了她真真切切的关爱扶持。
她定了定心神,暂时压下这百般念头,大步往雁回筑走去。
父亲既有心做这好风,那她也得有力借这好势。
不论怎麽说,如今摆在前头最要紧的事就是杨思仁一案,她得加紧去收拾东西,赶在天黑之前回善平司。
一踏进院门,晏昭正与在修建花枝的雪信对上了视线。
“小姐!今日怎麽回来这麽早?”她两眼一亮,连忙走上前来。
“帮我整理些衣物,这几日我便不回来了,歇在善平司。”晏昭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内走。
闻言,雪信瞬间耷拉了眉眼。
“好……原本以为前些时日已经算忙碌的,没想到这下直接便住在那头了。”她小声嘀咕着,却也照着晏昭的吩咐开始收拾东西。
晏昭扫视了一圈,转身问道:“沉光呢?这回我带她去便可。”
本就是临时歇息,若再带上两个丫鬟,倒显得她过于娇贵了。
雪信也跟着四处望了望,随後摇头道:“不知,先前还在院里见到的。”
“叫人去寻她,若一刻钟内寻不到便算了。”晏昭微微皱眉,心想着不能误了事,“便叫你随我去吧。”
再过会儿院子便要落锁了,沉光这时候会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