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她看见有一人正立于梅树之下,用鹅羽扫着梅花上的雪。
听见脚步声,那人擡头朝这边望来。
“你在做什麽?”她问。
书生笑了笑,解释道:“此为梅上雪水,来年可做煮茶之用。”
她却只觉得此人甚是奇怪。
如此冷的夜里,穿着单薄地搜集什麽梅上雪……
她裹紧了外衣,转身离开了。
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倒有心思琢磨这种风雅之事,怪哉怪哉。
纵生了一副好容色,却可惜是个傻的。
只是当时的她却不知道,短短数年时间,那个只能借住在莲花观最偏僻角落里的穷书生,已经高中状元,升任中书舍人了。
这梅香与当年相似,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否也与当时一般了。
她走近了些,伸手拈下一些雪沫。
“这梅上新雪,不若收于瓶中,来年可做煮茶之用。”
身後有人缓步走来,慢声道。
晏昭一时顿住了动作。
相似的话,相同的人,却叫她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之感。
她转过身,垂眸道:“灵佑真是好兴致,可惜我不懂品茶,这梅上雪便都留于你吧。”
只是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许辞容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青年难得卸下了那一副温和的笑脸,露出了些脆弱与怅然来。
他定定地看过来,好似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片刻後,许辞容然松开手,後退了一步,“抱歉,我……应该是饮了太多椒柏酒。”
“无妨。”晏昭语调平静,只是又悄悄後退了两步,“夜风寒凉,许大人采雪是莫要受了寒。我便先回去了。”
她朝许辞容行了一礼,随後转身离开。
只是蜷在袖中的指尖却已然掐入了掌心之中。
。
晏昭回到了正厅,衆人仍聚在一处说着话。
她在何絮来身旁坐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过了一会儿後,许辞容也走了进来。
纵使此时已快至夜半,但四周仍十分热闹,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之感。
“……倒也曾问过那位沈大人,不过却被拒绝了。”
沈大人?
沈净秋?
晏昭立刻竖起了耳朵。
“沈少卿那般性子,倒也正常。”晏惟抿了一口茶道。
随後,这个话题变被何均文一句“父亲这些年身体也不太好……这次来京城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请到好大夫”给盖过了。
在转头间,她与许辞容的视线偶一交错,又倏然分开。
……
往年除夕,童玉君不是与许辞容一同在观中赏月就是陪沈净秋于灯下守岁——
因为唯他们二人除夕只有自己一个人过。
殷长钰自然不用多说,作为襄亲王世子,是要与他父亲一同进宫守岁的,他就算想要来找童玉君都没办法脱身;而赵珩与家人关系和睦,除夕夜自然也必须留在府内。
许辞容和沈净秋,一个是孤身在京城,一个是全家只剩了他一人。
沈净秋是後者。
至于其中内情,晏昭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小时便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偌大的府中只剩下了祖母和幼小的他。而在沈净秋十岁的。时候,他的祖母也去世了。
自此之後,全天下,他再无亲人。
所以……此时此刻,你在做什麽,又在想什麽呢?
在她面前那麽容易患得患失,那麽脆弱而又忧虑的冬奴,在这样一个代表团圆的夜里,会不会触景生情,会不会黯然神伤?
她低下头,默默叹了一口气。
不该想他的。
她本不该,对他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