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50。杀了猫,杀了我
赵坚不与他废话,“你也是够胆子,一个人来。身边那麽多麻烦事,真以为上面会保你一辈子?你杀我儿子这件事,是不是终于能坐下来好好算一算了?”
邢幡说:“我现在杀了你,从时间上来看,可以算正当防卫。陈悟之在什麽地方。”
“慌什麽,怎麽着也是人家亲爹,还能害了自己骨血?”邢幡一步步来,赵坚气势不减,站在原地,直到那人越来越近,他也不磨叽,尚带馀温的枪举起来,就对准邢幡的脸。
有武器就要用,有把柄就要拿来威胁。却没想邢幡依旧在渐近,赵坚拧起笑脸,枪口顶在邢幡的下颚,虽说这辈子过得也算精彩,但此时被这麽垂眼看着,心里压力太甚,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一扣就能让他和那个文员一样脑袋开洞,血溅满墙。“有话好好说,邢总长,”他稳退一步,嘿道,“走火了怎麽办。我杀了不少,不缺你一个。”
“它不会,你也不敢。”
邢幡缓缓低头,枪口猛地一缩,赵坚脸色一变,骂了句操。“张仁帆交代给你,还真是不亏。我儿子遇到你,算他倒霉。”
“首先,张仁帆是自杀。”邢幡垂着眼,“其次,谁告诉你赵望声死了。”
“你说什麽?”
“你要拼出去,不可能。要指望视频,没有太多意义,这你心里都清楚。自己儿子的死终于派上用场,这是你最後的指望了是不是。赵坚,张仁帆给你的那个视频是真,我在那天晚上将赵望声半路拦截了下来。但你要说我杀了他,这是以己度人。”
“你说什麽?”
“我有什麽权利杀人。”赵坚千算万算,也没算出赵望声一直都在邢幡手里。那视频是借托之物,赵坚唯一能拿来翻板要挟的就是自己儿子的死,他觉得留得青山在,邢幡想一直稳稳坐下去,怎麽也能听他说一说。
“谁没死?你说谁没死?我儿子没死,?”话音未落,有什麽东西直冲命门而来,赵坚躲得晚了一点,那东西像个巴掌似的将脸打偏过去。还没来得及恼怒,赵坚看清那是个屏幕。
屏幕是亮着的,画面单调,打光明亮,看起来像是家环境还不错的病院。就是视频里那人看起来着实可怖了些。赵坚低着头,瞪着那块屏,尚未给出反应,自己的膝盖窝就被皮鞋稳当又严厉地踢打。
无论身材多壮硕结实,这地方都是人最脆弱的,他闷哼一身,整个小腿发麻,普通跪在地上,手撑在地面,不至于磕到下巴。这姿势正好让他一低头就能以极近的距离看清楚视频画面——赵望声满脸都是疮口,精神状态明显不太正常,他穿着拘束衣,活脱脱疯人院的病患,正蓬头垢面地乱叫着,赵坚听清了,他儿子在叫他。
“爸!把我弄出去,爸!”围绕着这个主旨,这个诉求,赵望声也不知经历了什麽,竟然迷迷糊糊说出他找我索命这种话。
“谁找你索命。”录视频的人问。
“方诞。还有那个,我撞死的那个女人。”赵望声说。
“谁撞死的女人。”
“我撞死的。”
“……”赵坚要爬起来,也要擡头,身体却被身後侵而覆上的那具高大的身体压制。
那手掌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得仿佛实施过无数回了,邢幡压着他,在他耳边说,“把你儿子的视频看完。”
这不是霸凌,因为束缚的姿势专业,除了莽力也有巧劲,邢幡的拇指和食指就在他脖子上那几根筋上,如果挣就会叩下去,小腿脚踝被踩着,後腰被膝盖顶着,赵坚现在除了低头看视频,再做不出别的动作。
他真就把视频看到了最後,看到有人给赵望声注射了什麽东西,针管擡起来的时候赵望声抗拒异常,吓死了似的扭动着,仿佛下一步就是要经受某种酷刑。但视频就结束在这里。
赵望声没死。
赵坚看似还在消化,此刻邢幡没有任何耐心。他缴了赵坚的械,手腕麻痹,枪落在地上。谁也不是平凡之辈,他换只手便要掏邢幡腰间的配枪,但枪套是带皮扣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难得的,邢幡没有戴手套,他掌腹扼住赵坚的喉咙,将他压在墙面。颧骨以这样的力度撞上浮雕,骨裂是必然的,只听见咔哒一声,赵坚的喉咙咕咕咯咯地响。
“这是威胁。”邢幡说,“可以直接杀了你,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地求我杀了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比我要清楚。赵坚,”他话未说完,再次将折碎的半面碾在凹凸不平的墙面,声音低沉,缓缓落进耳朵里,令人不寒而栗,“最後问你一次,我的人在哪里。”
姚剑韦觉察出了不对劲。
邢幡没有耐心。
他现在很没有耐心。
这不对劲,因为邢幡一直都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平日里最擅周旋,现在一句好话都懒得说。或者,是没有心情说。这是从未见过的失控——即便看上去不疯不癫,依旧冷静,貌似沉着。但姚剑韦看他眼色多年,还是察觉出了问题。
赵坚仍在低吼着试图挣脱,现如今八成在思索怎麽死也拉着所有人垫背,这邢幡不太可能看不出来,但依旧步步死逼,显然已经丧失了部分理智。
或许会有一线希望。
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裤角,邢幡低头看他,姚剑韦咳嗽一声,“如果是找陈羽芒,那在哪儿只有陈悟之知道。赵坚丶赵坚让他去找文件视频,此时我猜测,极有可能在陈羽芒过去的生活区域搜寻。有什麽地方,是他尝待着的,长时间接触的,应该就在那附近找。陈……陈悟之如果拿到视频,一定会先拷走一份。我与他……共事多年,我了解,你,咳咳……现在还来得及。”
老早就听见了警车鸣笛,这也是必然的,在这种地方响枪,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戚正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都快给晃匀称了,可千万别是邢幡,要真是他失了智动手,这不是捅娄子的程度,而是把天捅出个窟窿!
虽说经年不上一线,但毕竟是顶头大领导的爱徒,戚正还是亲自带着人过去,一路上都在求老天爷别出太离谱的事。头破门而入的时候,入目首先是具尸体,其次就是两个跪在地上拷缚在一起的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皆是鑫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而邢幡早已不见踪影。
“还是老子来给他撒屁股。”戚正气得跺脚,却也松了口气。没杀人就行。
“姚董事长?”赵坚已晕死过去,看模样也是遭受过重击,戚正带的人足够收尾,他是长官,第一个冲进去,既没有危险,也就不必要做杂事,他负着手,只对着满脸恍然,死意恒生的姚剑韦笑笑,又与身边的下属打起趣来,“看样子又是一笔丰功伟绩。”
首都飞淮堰,路途需要三个小时。季潘宁接到邢幡的电话,心已经纠在一起。她得到权限,先是去了西苑,再又去了陈悟之当年的宅邸,两处跑空,但比起这个,西苑那一片狼藉的客厅,满地的血和呕吐物……让她几乎窒息。
哪里都找不到陈羽芒。
她甚至去了当年的夜店,还有前不久才发生火灾的酒店。茫然的时候,邢幡再次来电,天幕擦黑,应该是直接落地淮堰。问起陈羽芒的踪迹,季潘宁失魂落魄地说没有,哪里都没有……她什麽地方都去了。邢幡问季潘宁最近有和什麽人接触。直到听见她说班长,“我让他去西苑找陈羽芒。”季潘宁此时也不知该恨谁怪谁,就恨自己吧,也很陈羽芒。她当时就说过,信息差会坏事。
邢幡在电话默默许久,留下一句知道了,保重自己,便挂了电话。
他知道着急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