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水”二字唤起了她意识里难以抹去的恐惧。
她又要努力坐起来,但杯子冰冷地抵在牙齿上下,代替那只放在脖子上的手,把身体牢牢钉在了原地。很快她就知道那只被放开的手是要用来做什麽了,因为一点微弱的气流掠过头顶,随後鼻尖一颤,有人捏住了她的鼻子!
小施心里警铃大作。
被平躺灌水,捏住鼻子,她比谁都清楚这样的後果是什麽。水将被有技巧地呛入肺部,人将剧烈呛咳,随後窒息。
一种缓慢又痛苦的死亡。
小施的腿曲起又落下,竭力要闭紧嘴巴,不让水往里流。两手还是自由的,她拼命向上摸,碰到了嘴边的杯子,却无法将它推走,也难以彻底闭上嘴巴。一时间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办,只是狂乱而无章法地和那看不见的加害者搏斗。
尝试未果後她又试图求救,然而不论手脚如何用力拍打地板,声音都被轻轻吸走,没有漏出一分一毫。
水开始渗透齿间的缝隙,流向喉咙。
在惊恐和疲惫的双重混乱下,她头脑里一片眩晕。
她咽下了第一口水。
她开始咳嗽。
当窒息开始时,小施在精疲力尽中産生了一点微末的幻觉。有人在她耳边促声说:吸气,呼气,快一点,这样很快就没有痛苦了。倒塌的木梁压在脖子上,另一端深深陷入泥泞的地面。地下水已经缓缓涌上,人们尖叫奔逃,只有她还躺在那儿。
水漫过她的衣服,灌入耳朵。一缕头发在水上轻轻漂浮。
昏昏沉沉里,她十分确定,自己这次副本到此为止了。
突然之间,尖利的铃声响起!
“铃!铃——”
闹钟的声音划破了水面,小施猝然吸入一大口气,双手全力一推,却推了个空。她因为用力过度直接坐了起来,失去平衡,险些直接脸朝下歪倒在地上。
山清正跪坐着调闹钟,其他人也都已经醒来,看向浑身汗水淋漓的她。
小施精疲力尽地撑着身子,一松手,放任自己又直挺挺仰面倒回地铺上。
窗外天光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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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芃睡了一夜,精神好些,和大家一起下楼。
和她相比,浑身被汗水浸透丶连看人都眼睛发直的小施更面目憔悴。山清几乎是半顶半拖着她往下,像安置一只巨大布娃娃一样将她放在椅子上,走了。
“轰炸机没在凌晨的时候来,是件好事。”小施恍恍惚惚地说,“不然我完蛋了。”
唐思烬坐在她旁边,问:“昨晚怎麽了?”
小施揉了揉黑眼圈:“木月来了。”
她花了好久时间来组织语言,从夜半的一声咳嗽,到要试图让她呛水窒息致死的隐形人。期间小丑和尽帆从厨房回来,带来了新一轮难以下咽的米粥。
唐思烬搅动碗勺。
小施终于结束了那不堪回首的回忆,又不甘心地问他们:
“所以你们都没有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甚至那一夜,唐思烬睡得比预料得还要宁静许多。
“咳嗽的是个男人。”小丑喝着粥,顺口问,“隐形人呢?”
“女的吧?”小施不确定,一天过去,也差不多彻底不怕什麽缝隙人了,“木月不是女孩吗?”
唐思烬想,木月的确是女孩,但来找小施的不一定是木月。
如果是她,那麽小施必然与小竺一样触发了死亡线索。小竺死于与合香的见面,小施却没有死,甚至期间也没有达成什麽有效的自救——她是被闹钟,或是白日到来的信号所解救的。
前来纠缠小施的,很可能是无法危及生命的存在,且受到限制,只能在夜晚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