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四年只有这麽一天,夹缝里的一天,可以随时被拿走的日子,这就是为什麽我们叫“闰年”。」
雨声。
「我们都是因为被抹去痕迹而被抛弃的人。」
雨声。
穿黑雨衣的人。死人。
就像刚刚不自觉抓住娄思源手臂一样,唐思烬的手在黑暗中扼住了自己的脖颈。
“你说你了解我。”他低低地问,“是在你的地盘里,还是包括我在外面的事?”
“只有这里。”缝隙人说,“但说到底,其实没什麽区别。”
“包括我的记忆吗?”
“看是什麽记忆了。”
娄思源没再继续讲话,只是在黑暗里,二月二十八日和三月一日的夹角处,陪他又站了一会儿。
最後唐思烬放下手,语气恢复如初:“走吧。”
有一个猜想,现在要沿走廊证实一下。
二月和三月房间的走廊隔间没有弯道,是一条封闭的直道。他们原路返回,穿过通道,回到了那个未曾被查验任何一扇门的空间。
十二个月,四个隔间。
不必再多费一次机会,唐思烬已经猜到这是容纳四五六月房间的走廊。
直走到尽头,右拐两次後,此空间的第一个死胡同出现。
再回撤,以联通四五六与七八九月空间的过道门为起点,延走廊行走一圈,正好回到原点,验证这里存在一个闭环。
两个走廊空间,形状对应电子数字,1和9。
1,9。年份。
“继续走?”
1,9,4。
1,9,4,5。
“这是一九四五年走廊。”唐思烬在他点亮的第一扇门前驻足,“不是闰年,自然不会有二月二十九日。在它前後,一九四四年和一九四八年都是闰年。我倾向于离这里更近的一个。”
一九四五年的初始,从一九四四年末尾开始。
“我们去找一月一日房间。”
他们立刻行动。
有了先前的探路,加上黑暗里两人并行,速度极快。
一月一日房间的门把手被拧开,内部一片空白,但侧墙上直对一处缺口,里面是向下延伸的楼梯。唐思烬顺势往下,身边忽地一空,只剩他自己沿着扶手飞速下楼,推开门。
一九四四年。
他站在原地,轻轻呼气。
身後没有脚步声,没人跟上来,正如自己之前所愿。唐思烬想起从初始房间出来时的那扇门,日期是十月中旬。一九四五年十月,和一九四四年二月,之间有什麽关系?尽帆趴伏在椅子上哭嚎:四年只有这麽一天……
轰炸发生在二月二十九日,晚春。
他忽地浑身一凛:现在不是秋天吗?
不会有错。记忆从尽帆的动作向前退,是秋季萧瑟的树林。
两处日期,必有一方有异。
时间的错乱宛如一只小锤,在唐思烬心里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他回头看看,见还是无人跟上来,便不再停留,大步往前。
一九四四年走廊和一九四五年走廊内部类似,同样中轴一条直行道横贯四个房间,用最後一次机会开一扇参考门,按顺序往下数。
他打开二月二十九日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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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刹那,唐思烬短暂地错觉自己回到了校舍之中,因为打眼看去,分明就是处于二楼的大通铺房间。他在窗边,屋里黑压压一片,只有一只台灯亮。年轻男女学生的音容笑貌皮影一样打在墙上,各个都私语,各个听不清。一个影子灭掉,下一个,再一个……
唐思烬看了一会儿,认出所有影子两两一对。
合香的胸口缺了一块,对应翰星头颅上的缺口,形状一致。它们代表死人,颜色透明,幽魂一样缓缓飘动。和自己同为一人的永吉在闪烁,山清和木月牵着手,从墙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尽帆缓缓跟在後面。
到了最後,所有影子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