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应该看看这些墙纸。”
雀斑正在一片微暗里巡视,又试着开门,发现门紧闭着。“我觉得在这种地方,细节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到眼观六路。比如现在,如果你们之前有好好观察外面,肯定也能注意到两边的图案一模一样。墙纸上是鸢尾花,外面和里面一样。这里和大宅的装潢风格也差不多,我觉得这两个地方肯定有关系。”
“一模一样。”麻花辫女人很有成就感地说,“风格也差不多。”
雀斑居高临下点点头,又瞥向马文,目光饱含压迫感。
马文觉得他好像说了挺多,又好像什麽也没说。
但在对方目光逼视下,他情不自禁地说:“是差不多,肯定是这样。”
雀斑满意了。
然後他用同样的神色瞥向最後一个人。
那是四人里唯一的外国人(就是刚进来时被马文一不留神认成姑娘的那位),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人,平心而论并不娘娘腔,只是相貌清秀,长头发用丝带扎了个马尾。他全程一言不发,存在感属实不高,马文好几次都忘了还有这麽个人。
也是因此,雀斑颇花费了几秒才在房间里找着他。
彼时後者正旁若无人地横穿房间,留给其他人一个背影。
雀斑看起来不大高兴。
那个年轻人已经径自走近靠床头的墙面,背影上头发和风衣衣领间露出一块後颈,纸一样的白,看起来跟失血过多似的。他就一直站在那儿,像要从那块空荡荡的墙上找到什麽,但一无所获,只是把束发的丝带扯掉,松松垮垮绕在了脖子上。
做完这些後他又蹲身,起来时,与後颈同样苍白的手指间轻飘飘地悬着一把纸卷。
下一刻,麻花辫的身影一闪而过(因为光线缘故,房间里所有人都像在灵异地闪烁),纸卷轻松到了她手里。
“看我找到了什麽!”
“看她找到了什麽。”马文嘟囔了一声,试图慢慢上前,却被挡在了後面,很明显麻花辫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心里明白,以那两人的态度,自己休想挤进去亲眼看。
在他们对面,被抢了纸卷的年轻人抱臂贴墙站着,面无表情,目光甚至有点飘,不知道在看什麽,总归不是那个纸卷。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麻花辫故弄玄虚地说。
“我觉得既然我们在参加这种副本,一定要好好考虑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协作。”雀斑说,“例如现在,你应该跟我说明白,到底怎麽回事,考验谁的时候到了?”
“我不知道呀!它就是这麽写的。”她指给雀斑看,“「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我能看看吗?”马文忍不住问。
“好多字呢。”麻花辫从容地忽略他,殷勤把纸卷递给雀斑,“一行一行的全是。”
马文站在他们俩後面,努力从夹缝里窥得一点纸上的内容,但只看见细长的墨水字母呈短行排列,其他一概不清楚。
他泄气地擡眼,却发现那年轻人不知何时结束了神游,正看向这边,眼神很是奇特。
马文下意识回头——
在他们身後,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裙女人。
马文:“!!!”
他一时间吓傻了,还没来得及有动静,麻花辫就适时也转过身来,鬼叫了一声“妈呀”;雀斑倒没叫嚷起来,但手里的纸卷簌拉拉地飞了一地。只有那神秘的年轻人依旧镇定,从後面绕过来挨张捡起飘落的纸张,顺手往马文怀里一放。
“那不是格温德琳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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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德琳”,是唯一没有出场过的剧情人物。
她也没法出场,因为她早就死了。
此人只在大厅里被简略提起:家主的姐姐,万里挑一的美人,只是婚姻不幸,去世时只有四十来岁。弗里曼夫妇向准儿媳海伦示意一张年代久远的油画全家福,当中少女深睫墨黛,耳畔插着一朵玫瑰,笑靥如花。
“她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些突如其来的艺术兴致,之後也一直断断续续进行摄影。”家主说道,“其中一些照片挂在墙上,但自从她过世,它们就开始作祟了。不过不必害怕,那只是她的鬼魂眷恋家族,在这里游荡不去而已。”
看出来她游荡不去了。唐思烬平淡地想,现在她就站在那儿呢。
但除了刚刚那一下突如其来,面前的格温德琳并没有任何可怕之处。她穿着睡裙站在窗边,和画像上一样年轻的鹅蛋脸上光晕流动,如同任何一个睡眼惺忪的普通女孩。
在一片死寂中,格温德琳揉着眼睛开口: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亲爱的。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