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格温德琳吃惊道:
“你故意摆在那里的?你拍它做什麽!”
马文一心二用。
他一边听台词,一边暗中观察唯一不显得那麽讨厌的同伴。
那年轻人很冷似的,手臂一直紧紧抱在一起,现在却缓缓松开,下巴微微擡起,梦游般往墙边走了两步,又将手慢慢贴上了面前的墙纸。
他手指非常细,五指伸开,白皙手背上,蓝色血管宛如淤伤。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人身上自带一种神秘又阴森的气质,比真鬼格温德琳还令人不安。
“因为这也是暗示……”雀斑声情并茂地读道,“momentomori,死兆【1】。”
好好一句话被他念的更像课本剧了。
马文感到无趣,继续小心关注那个墙边人。
对方手在墙纸上停顿片刻,缓缓滑落,最後恢复了抱臂的姿势,却并没有走,蹙着眉,仍盯着那堵墙。
“你到底在看什麽呢?”马文忍不住小声问,“钟吗?”
没有回音。
格温德琳犹豫不决的细嗓音响起:“我不明白。”
“我想,其实肖像本身就是一种死兆,一个骷髅只是让这意味更加明显。凡人终死,甚至世间万物。只要活着,世间就在一点一滴逝去。我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上一秒的我们已经死去了,随後每一秒都是如此。它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我们终将步入死亡。”
年轻人肩膀突然很轻微地一抖,看向马文:“什麽?”
马文原本已经不指望对方理他,也是一愣:“什麽?”
格温德琳偏着头:“那什麽是不死的?”
“哦,”马文回过神了,“算了。我问……你叫什麽。”
年轻人齿尖咬住一点下唇,又松开:“Tang。”
听上去是个中国人。
马文问道:“墙上有什麽?”
开口说话之後,Tang显得平易近人许多,但当他重新转向墙时,又像重新变远了。马文看着那只比寻常男人更细长惨白的手在墙上摸了摸,摇头道:
“现在没有了。”
“什麽没有了?”
“我的合成照片!”雀斑激昂地朗读着:“你看到了吗?这些照片经过我的处理,已经不能被算作现实的映射了。它们被我创造,也受我主宰。这是独属于我的不死空间。”
房间里寂静下来,格温德琳的手半放半悬,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方虚空。
Tang指尖则仍然按住墙纸,眼神游离,寻找那“没有了”的东西。
在他身侧,陶瓷鸟蓝绿色的羽毛闪烁着。
“吱呀——”
雀斑翻纸卷的声音戛然而止。
马文猛然回身,只见从走廊里射入一道白光。
那扇一直紧闭的门毫无预兆开了!
门口有人逆光站着,看不清脸,只辨认出长裙长发的轮廓。来者向前一步,阴影散去,马文看见了她裙摆上白色的硬蕾丝与手里抱着的杂毛小狗。
当然,还有她的脸。
“这不是自杀的那个吗!”麻花辫吃惊耳语。
年轻版本的弗里曼夫人站在门口,来意不明,几人一时全部警惕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