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啦。”小丑朗读道,“反正我们也只是需要钱。再说你看明白就行了,不是吗?”
格温德琳叹了口气,“是啊。”
Tang则终于转向马文,眼神飘忽,牙齿不轻不重咬住下唇。
“我在想,之前,”他突然对着墙面擡擡下巴,低声说,“这里有过一个人。人形。”
马文的第一反应是那滑稽畸形人,以及各种英国恐怖故事。
他鸡皮疙瘩立刻起来了。
“在哪里?”马文赶紧问,“我怎麽没看见?”
“现在没有了。”Tang回答。
格温德琳向前倾身,很专注地,开始看一些只有她能看见的照片:“你照这些照片的时候,会害怕吗?”
“我为什麽要怕。”
“不是NPC。”见马文呆滞,Tang似乎终于领悟到他的意思,补了半句话:“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马文终于松了口气。
他哭笑不得:“谁会待在墙上?那你就不是看见她,你是想起她了。”
考虑到对方语气略有不自然,马文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假设那是个姑娘。
Tang没有反驳,一脸若有所思,好半天才没什麽语气地说:“是吗。”
“因为你心里头想着那些事。”格温德琳身子压低了些,“我们之前谈论过,你说摄影其实就是从生到死的那麽一瞬间。”她半举起手,模仿按下快门的动作:“这样一下,活物变成了死物,好像灵魂被镜头吸走,经历一次迷你死亡。这样想着,你每次拍照片的时候,会不会産生类似“杀死”的感觉?”
“我不知道。”Tang又开口,半背过身去,声音像在喉咙处被反复碾压过,“我总是看见……她。最开始我不敢跟她待在一起,後来哪里不一样了。”
“什麽意思,”马文问,“你总想看见她?”
“别犯傻。”格温德琳的情人回答,“死亡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它甚至不是我们平时谈论的死亡,我更喜欢……叫它“琥珀时分”。”
“怎麽样地看见她?”马文突然来了兴趣,“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Tang一怔,半天过去,又回了他一句,“是吗。”
格温德琳低着头,手指在琥珀吊坠上走来走去。
“外面的人?”马文打定主意借这不合时宜的桃色闲谈消遣一下,“还是中转站的?”
“嗯。”
所以他指的是中转站。
“那不好办啊。”马文说,“大家最後都会把事情全忘掉再走的。”
Tang又听了一会儿,说:“是啊。”
“你看,它在这里,停住不再动弹了。”格温德琳的情人却说,“如果我给它拍一张照片呢?我把某个精心选择的时刻放入琥珀,囚禁它,而非杀死它。它变成了我的。到了那时,我再对这块琥珀里的内容稍作修改,它就永远没法回归到原本的时空之中,因为它是我的了。在这里我是主人,它受我的绝对掌控,我的主宰。”
女孩放下项链,“但你还没来得及给它拍照,是吗?”
“拍了,在伦敦拍的。它是我作品集的一部分。怎麽?”
“没有。”她笑笑,“只是我在想,如果你没有拍过,它就是我的了。”
“拍过了也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马文问:“那你准备怎麽样?”
Tang却不明所以:“准备?”
“你不打算告诉她?”
格温德琳的微笑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她表情一瞬间落寞起来,笑也变成苦笑,低声喃喃:“我们俩,能谈什麽永远……”
但少女心事全写在脸上,那张明艳的脸如相纸般千变万化,忧虑丶迷惘丶希望和憧憬,在上面层层叠叠。
格温德琳低声问:“我以後,能跟你到伦敦去吗?”
没人答话。
马文只见Tang那副走神一样的表情突然无影无踪,自己也转头看去,只见小丑突然撤离了表演区域,往这边大步走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手里已经多了副纸卷,被轻飘飘一推,就突然站住了格温德琳面前。
“公平一点。”小丑远远站着,笑脸和妆面的阴郁组成个怪诡异的表情,“还有半截剧本,轮到你跟她对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