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躺在地上,她未来的丈夫在笑。
她必须一起笑。
……
夫人叫她去自己的房间,给了她一条项链。
“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戴着才好看,莉莲【1】。”夫人放下手,“戴上它,你就是弗里曼家未来的女主人。你从海的另一边漂流过来,再也回不去了。只有这里才是家,明白吗?你要不惜代价,为它奉献出一切,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幸福。”
回去时她用吊坠遮住淤伤,母亲破天荒多看了她一眼。母亲是半个疯子,对一切不闻不问,除了那些叫她毛骨悚然的摄影。如今她是母亲的模特儿,她要极力适应她要求的各种怪异姿态和表情,以完成那些扭曲残缺的相片。
母亲肩部和眼部的残疾让处理相片变得艰难,她不断摄影,不断毁灭它们。
她陪伴母亲出门,不声张地去拜访一位医师。
夫人,医生说道,情况恶化了。
三个月内,您将全盲。
母亲要求此事对所有人保密,随後,拍摄了以她为模特的最後一张照片。她穿上结婚的礼服,躺倒在一片流动的红布之上,喉咙交接处在画刷涂抹下血肉模糊。一把枪放在她脚边,发出的巨响让整个房间为之一颤。
她自己一时间给那声音吓坏了,惊慌失措起身,又被厉声喝住。
原来只不过是母亲按响了拍摄。
但是几天之後,在婚礼前夜的卧房里,她再次听见了拍摄声。
这回是真正的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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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声再起,先很沉闷,随後现形。
唐思烬刚刚找回思绪,立刻警惕停住动作。
和之前几次附身不同,他可以随时提取小艾希莉的记忆,并据此做打算。虽然已经了然特德对小艾希莉的态度,然而当下具体情况不明,他还是继续装睡为好。
……如果特德没有一进来,就攥着那只坏手往下猛压,就更好了。
不容忽视的剧痛再次袭来,就算是深度昏迷者也该就此惊醒。
水珠迸溅到床单上,源头是特德身上漆黑的雨衣,他一定刚刚湿淋淋出了门,或许那就是为何家主呼喊时他视而不见。
雨衣上水珠反光,流到地上,水位骤升。
自己躺在那个房间里,死人沉默闪现在身边,水上烟雾袅袅,窗台忽近忽远。
幻觉消失。
有了之前在中转站的强行脱敏,单凭雨衣本身已经不会特别加重应激反应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他迟迟没能适应这个姿势,房间的逼仄,以及挥之不去的死人。
唐思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特德。
“没碰上她。”他的声音十分失真,“算她走运。”
『特德为何会出门?』
因为伶人。
他对她起了杀心。
然而很显然,他并没有遭遇到过伶人,因此必然是小艾希莉之前透露过什麽。
她有什麽可激怒特德的呢?
眼前又晃过一道炫目白光,是因疼痛受惊绷紧的幻觉,带着莫名的熟悉感,他像刹那间在不同相似的时空间被抽抽离离。脱臼的手对于特德来讲简直是个开关,他俯下身:“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要听着。”
唐思烬眼珠转向他。
好在这一次PDSD发作主要表现在身体失常和幻觉,而摆脱後者,恢复思考轻而易举。
尽管看不出什麽爱,但特德毫无疑问对小艾希莉充满占有欲。这样一个人,如果知道未婚妻曾委身于自己丑陋畸形的私生姐姐(其实他大概率不知道伶人是他姐姐),想必升起杀心是非常合理的。
要杀伶人,但不是杀小艾希莉。
……自己不必为性命担忧。
唐思烬又动动僵硬的脖颈,发丝从枕头边缘滑落。
借着忽闪的光线,他探究看向特德,判断琥珀项链是否仍在对方身上。然而还未等视线聚焦,特德已然沉着脸抽身而起,往房间另一端而去,在抽屉里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