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淋森问:“屈科恩,你认识吗?”
“…嗯。”
陈炽好像隐隐记得犀利少年时曾经见过他,他是一名缉毒警,也是陈战的战友。
许淋森说:“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
他擡头看过去,看了眼陈炽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如同平静的湖面,但没人知道湖底有多深。
他又憋了一秒,才终于舍得说:“你们分手之前,屈科恩找过沈厌。”
世界之外烈阳高照,一切能被看得见的事物都充满了生机。
一句话落地,好像整个世界都暗了。
陈炽并不愚蠢,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麽,但他还是不敢确定。
许淋森顺势盘起腿,问陈炽:“猜猜陈战为什麽活着回来了?”
“……”
陈炽难以回答这个犀利的问题,他从没经历过那场不为人知的战争,也没有勇气去了解。他只知道暗黑充斥了那种地方,那里会有刀枪,会有鲜血,会有牺牲,会有刀尖上舔血的滋味。
许淋森歪了歪头,说:“封啓记得吧?”
陈炽低声说:“…记得。”
许淋森说:“封啓却是沈厌的初中同学,但不是她喜欢的人,而且他爸就是贩毒的。你爸当时就在他爸手底下当卧底。沈厌接近他,从来不是因为情爱,跟你分开也是迫不得已。”
“……”陈炽就只是静静听着,脑中却是思绪万千。
那她当时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是麽。她没有爱上他,他们没有□□,她也没觉得自己浑身流淌的血液是肮脏的。
沈厌一直讨厌拐弯抹角的感情,她想结束一段感情也同样只会说最狠的话。
当时陈炽并不想与她分开,沈厌把一切事情想的简单,她可能觉得一段感情除了爱就是恨。她想让陈炽恨她,于是脱口而出那些对陈炽如利刀一般的话语。
即使最後两人之间什麽感情都不剩了,她也还是想让陈炽重获新生。
但她没预料到,陈炽疯了一样地爱她。尽管她多麽恶,尽管要扔下自由丶尊严或是生命,他也一直爱着她。
许淋森又莫名换了个问题:“沈厌锁骨下边应该有个疤,肩膀上也是。你跟她睡过了,应该见过吧?”
陈炽稍稍回神,仔细想了下,她锁骨下确实有个细长的疤痕,这道疤痕贯穿了那处纹身【C-C】。沈厌还跟他说过,这个纹身是她为他纹的。
“……”所以,她的话是真的,没有在骗他。
“我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麽,但沈厌在临死关头给陈战挡了颗子弹,那道疤是取子弹的时候留下的,那一次沈厌差点死了。”
她疼不疼?
陈炽的呼吸越来越紧,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许淋森说:“她四年前突然离开,是因为封啓那畜牲回来找她了。她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在伦敦休养了四年。”
“……”
“还有…”许淋森语气更沉重了,说:“林栖迟对你有意见对吗?”
陈炽脑子乱得快要爆炸,勉强应付了句:“嗯。”
“那是因为沈厌从那里出来以後染上毒瘾了,她戒不掉。”许淋森几乎一字一句,非常想要陈炽听清楚:“然後在冰岛自杀了,林栖迟恨你是理所当然的。”
言外之意:你们之间没有一个人过得好。你想死,她也没想独活。
许淋森狠狠吸了口气,红着眼问陈炽:“你知道她为什麽不告诉你这些麽?”
“……”
“她失忆了两次,每次都是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许淋森难过地吸了吸鼻子,说:“她现在神经系统损伤了,弹不了钢琴了。”
四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歌唱过。
十七岁的少女心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陈炽听着这些没有感动,心中更多的是痛,他心疼那个嘴硬的女人,那颗深爱着她的心脏像是鲜血淋漓了。
陈炽理解沈厌一直瞒着他,因为,穷尽一生,陈炽都不会允许让她再次经历这些少年时已经经历过的黑暗。
而沈厌的目的很纯粹,也没想过什麽报酬,就只是为了陈炽能够好好活着,成为这世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尽管她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明明为音乐而生,却甘愿为了他去死。
这些足够了,陈炽并不再想去询问她什麽。
……
那黑洞一般的眼睛终究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