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说完还抹了一把眼泪,把冯大娘看的无语得很,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大娘只能转过身,匆匆地往外走去找张婶娘。
张婶娘先听冯大娘这麽一说,都有些不信:“她能做出这事来?不跳着脚骂咱们就不错了。”
“真的就在那里趴着哭呢,哎哟,你快去看看吧,大姐。”
张婶娘披了个褂子就跟着出来了,後面的玉姐儿想来,又不想看到钱婆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回了屋子。
她和钱婆子的关系实在是尴尬得很,虽说後面宋石头和她又都分了出来,说是没关系的陌生人,到底有宋更夫这层关系在,又不能完全当成没这一回事。
张婶娘一来到院子,就见钱婆子还在那里趴着哭,凌二黑和那胡心得都躲在了门口,也不敢往这边张望。
看着他们两个蜷缩在一块,张婶娘又好气又好笑。
“兰姐呢?她也不在家?”
要是林金兰在家的话,怕是一口唾沫就把钱婆子给喷回去了,哪里等到冯大娘去找张婶娘。
冯大娘早就把林金兰给忘在了脑後,往屋子里看了看,影影绰绰能看见个身影,奇怪地说:“那不就是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回来就躲到屋子里,一直不出来呢。”
林杏月从竈间走了过来,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就看着那钱婆子哭,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怀了身子就这样恐怖吗?”林杏月都有些被吓着了,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没有生过孩子,原以为只是生的时候痛苦,可看钱婆子这样,怎麽从怀了开始就变得不像她了。
“那当然,可是痛苦得很,我当时怀你们两个的时候,都是吐得吃不下一点东西,瘦得就剩眼睛大了。”
冯大娘还给林杏月比划了一下她那时候瘦成了什麽样子。
偏偏那时候她一边在府里当着差,回来之後连个像样的饭也吃不上。
那时候榴姐儿还没进宫,小厨房也没设,家家户户随着主子吃饭,要麽自个儿开火,要不从外头买了来。
冯大娘就跟着婆家人吃。
不过林奶奶自打冯大娘进门就看不上她,嫌她不是家生子,是从外头买来的,没教养,人又泼辣,顿顿给她气受。
想起来那时候,冯大娘就是一阵心酸。
“亏得现在他们在西府,不同咱们来往,要不然……”
後头的话被张婶娘给拦下了,没让冯大娘说出来。
到底人多眼杂,有些话她们知道就成了,但真要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冯大娘回忆了一番从前的事,再看钱婆子也没之前那麽厌恶了,追问了一句:“宋更夫那鸟人去哪里了,就任由你在这墙头趴着?”
这时候天都凉了,钱婆子还真是有本事,能趴这麽大一会儿,也不嫌冷。
钱婆子听见宋更夫,哭的比刚才还大声,冯大娘见没有劝住,还把她给惹哭了,就在那里骂起宋更夫来。
“当初我怀身子的时候,兰姐儿爹就这样,天天就是要出去当差,根本就不着家,就是回家吃饭,也是让我们娘俩洗衣裳干活。”
“可不是嘞,等孩子大了,又跑来充那个好的,还当咱们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张婶娘也有很多苦。
骂了几句,钱婆子竟然神奇地不哭了,只是一边打着嗝一边看着她们。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啊。
林杏月见状,赶紧催冯大娘和张婶娘:“娘丶大娘,你们赶紧再骂上几句,说不得一会儿她就从墙头上下来了。”
冯大娘和张婶娘都有些无语,但作为过来人,都是感同身受的,知道这孕期的确不好过。
这还只是个开头,以後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还有那生孩子被叫做鬼门关,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不知道多少人要麽是孩子生不下来,活生生地被疼死;要不就是生下来之後血崩而亡。
就是侥幸生下来了,又因为生下的是女孩,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
有的狠心的人家,生下来当天就得干活,给自家男人做饭。
冯大娘骂着骂着,已经不是骂宋更夫了,而是骂死去的林赋。
人虽然死了,可自打跟了他,她是一点福也没享着,受苦受累不说,还被他们家人折磨丶指指点点。
要知道这个样子,她当初说什麽也不同意被指了婚,像那针线房的刘嬷嬷一样,一辈子不嫁人,收几个干女儿,不照样痛痛快快。
她往日里在这边没少碰见云彩和明霞,每回这两个小娘子拿东西都会给刘嬷嬷捎上一份,眼见得是有孝心的。
等林赋死了,不少人看着她年轻,且只带了两个女儿,就想给冯大娘说亲。
冯大娘见一个骂一个,坚决不再嫁人,慢慢的没人来找她了,名声也不好了。
不过冯大娘才不管那麽多,自个儿过自个儿的逍遥日子,两个姐儿都长大了,一个个的又那样有出息。
冯大娘骂完,只觉得心里痛快。
张婶娘也在跟着骂,她和徐叔两口子的关系不错,可是再深厚的感情也有许多说不出来丶道不出的难受地方。
她们两个人骂得口干舌燥,钱婆子终于停止了哭声,只是还不从那墙头上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冯大娘:“我想吃那月姐儿做的吃食。”
小厨房的一干人听了好一会儿热闹,那酸辣猪肺她们都上手试做了,一边听闲话,一边做出了好几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