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川走了那麽久,只为疏散心中闷气,自然不愿看到此二人满面难堪的模样,于是免了她们的礼。
两人如释重负,那个小丫鬟是第一次那麽近地见到传闻中的探花郎七公子,发觉公子并没有传说中的拒人千里。相反地,他与章小姐一样的平易近人,于是大着胆子,回了顾陵川的话。
“回禀公子,奴婢们是章小姐院里的,小姐想要些酒,奴婢们便去了趟膳房。”
她要酒?
顾陵川一愣,往两人抱着的酒坛子看去,那两个褐色的小坛子,一坛颜色偏沉,用红纸封了口,一看便知是女儿红;另一个坛子更新一些,用的油纸封口,坛身有雕花装饰,是坛花雕酒。
这时,小丫鬟突然望向他的身後,喊了声:“小姐。”
他闻言转头,只见章韵竹朝他微微一笑,行了个礼。
方才母亲才在他的面前,将眼前落落大方的她数落的十分不堪,他心中有愧,于是难得的回以一笑,点头致意。
她朝着顾陵川打起手语,小雪则在她身边帮忙传达:“公子怎麽一个人在这儿?”
“出来走走。”
只见她点点头,又比划道:‘那就不打扰公子了。’
他忍不住叫住了正欲转身的她:“你要这两坛酒做什麽?”
他止不住的好奇,从初见她伊始,她的举动无一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才同她一起向祖母提了退亲,又请了陈大夫诊看她的哑疾。
他以为,此刻的她应是一个人独自在分给她的小院中,心绪不宁,忐忑不安。
然而她并没有。
只见她微笑着用手语答道:‘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今日去祖母的院里……”
忽觉比划错称呼,她连忙改换手势,‘今日去老夫人的院里,路过一个小花园,里面竟然有一大丛薄荷,我没什麽手艺,想着做些薄荷酊送给老夫人。这几日她常说肩疼,我就想着做些薄荷酊。在按摩的时候,若能滴上几滴便会松快很多。’
也不知小雪是故意还是真的没有动脑子,当章韵竹比划完所有的话後,她已经一五一十的,连同那比划错又更正的手势,全都说了出来。
当听到小雪说出祖母二字的时候,顾陵川与章韵竹二人均尴尬了起来,只听得顾陵川咳嗽了一声,章韵竹也低下了头。仿佛查看地上是否有什麽东西掉落。
最後还是顾陵川另起了话头:“是我孤陋寡闻了,只听说过薄荷油与薄荷膏,这薄荷酊倒是第一回听。”
薄荷酊是近代从西方传来的以酒精作为溶剂提取的薄荷精华,顾陵川没听说过,正常得很。
于是章韵竹用手语替他解围:‘我也是从一本很偏的医书上看到的。’
对了,她曾经提过,她的父亲是前朝负责采买药材的户部官员,能看到些少见的医书并不奇怪。
顾陵川点头,对她的解释并没有生疑。相反,心中隐隐有个念头,若是她的父亲仍然在世,她会是什麽样?
忽觉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有些无稽,他遂继续问道:“做这薄荷酊只需女儿红和花雕吗?”
只见她摇头,‘书上只说要用烈酒,我只是让她们有什麽便拿什麽。’
顾陵川笑道:“看来你不太饮酒,这女儿红和花雕都是黄酒,你若是要烈酒,那只有北方的烧刀子与高粱酒了。”
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他忙道:“也是巧了,我父亲的酒窖里便有几坛友人从北方带来的高粱酒,我让人给你送去一坛便是。”
“那多谢七公子了,若是做成,我也送一些给七公子,当作谢礼。”
她笑意盈盈地朝他行礼,让人看了心中舒畅,方才在母亲那里郁积的闷气一下便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