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椅子扶手上,不知道这样默默看了她多久。
那双淡褐色的眼眸依然澄澈,但和以往不同,这次那里面翻涌着许许多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此起彼伏。
因为他们距离太近,岑净眼睛都有些失焦了。
灰黑为主调的演播室此时昏暗而静谧,只有设备电流滋滋的杂音在响动。
察觉到他眼神下滑了几厘米,岑净呼吸变艰涩了些许。
最後这场漫长而煎熬的沉默是被池城打破的。
他往後撤了撤身子,伸手接过她的耳机,看也没看就将它挂回了原位,一边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
“嗯?”
他不着痕迹地多停顿了半秒才收回视线:“声音挺好听,闭上眼我刚还以为旁边坐着个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呢。”
没人说过。
从没。
所以每次当她应对别人的赞美时,总是格外生疏,不知道该怎麽坦荡荡的接受夸奖,给予别人正向的反馈。
岑净记得,初中时有个女孩夸过她字好看,她的反应是惊喜的,也是无措的,连忙说道:“啊,真的吗?我的字算好看吗?其实我一直觉得太呆了,结构还需要再调整,之後我打算练练行楷。”
其实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
她只需要笑一笑,自信一些应下,说声谢谢。热情点的,礼尚往来夸一夸对面也足够了。
这一次听到池城说了後,她也不例外,脸蹭地就红了,下意识想反驳哪里好听了,反正自己听起来总觉得不够清脆等等。但这次,她止住了直觉指使的冲动回应,只是因为不知道说什麽,最後反而冷场了。
像一个很没礼貌的孩子。
池城却没在意,反而凑趣似的忽地靠近,仔细打量了她几下。
暗淡的房间里,他的目光,就像太阳一样明亮炙热,将她照耀得无所遁形。
就在岑净要受不住这样的考验时,他终于松了劲,开口却是语不惊死人不休的程度去的:
“你脸怎麽这麽红?”
语气惊讶的像发现了新大陆。
让人想揍他一下。
可他的贱还没贩完:“你这麽容易害羞,以後当记者,不得动不动就脸红。”
“……”
“你这也很容易被人拿捏啊。”
岑净忍无可忍,咬牙说道:“你丶闭丶嘴。”
他偏不听话,轻飘飘地,又说出了那该死的丶暧昧横生的三个字。
“窝里横。”
岑净脸更烫了。
她讨厌自己如此外露的表现,让她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可遁形。
赌气一般,不论他再怎麽逗她,岑净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就那样气鼓鼓地看着他,双唇紧闭着。
广播结束音乐最後的四十秒里,乐器从高潮唱至馀韵渐息。
池城没再出声,任由沉默在俩人共同呼吸的空气里发酵,碰撞。
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像一块磁铁,将她吸了进去,越来越近。
直至门被人忽地推开。
“城哥,我丶啊,抱歉。”
然後又被人慌不择路地甩上。
空气里的灰尘似乎都被震到了,上下跳动,像受惊逃窜的小兔子,。
一如里面坐着的两个心怀鬼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