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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模糊的记忆（第1页）

第6章模糊的记忆

齐砚家的别墅藏在一片竹林後面，白墙灰瓦，倒有几分江南老宅的韵味，只是比巷子里的糕点铺大了不知多少倍。张起灵跟着他走进院门时，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目光扫过院角那棵老梅树，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梅树的姿态，竟和巷尾老院子里的那棵有七分像。

“发什麽呆呢，哑巴张？”齐砚回头喊他，手里拎着他的布包，像拎着什麽宝贝，“进来啊，我家老爷子在客厅等着呢。”

张起灵回过神，快步跟上。客厅里摆着套红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角落里的博古架上放着些瓷瓶玉器，处处透着精致，却让他觉得有点拘谨，不如自己铺子里的木桌木凳来得自在。

齐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头发花白，眼神却很亮，看见张起灵时，笑着招了招手：“你就是小齐说的那位糕点师傅吧？快坐，别客气。”

张起灵点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齐砚在他身边坐下，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说：“放轻松点，我爷爷又不吃人。”

张起灵没理他，目光却落在博古架最上层——那里摆着个青铜小鼎，样式古朴，鼎耳上刻着些模糊的纹路。他盯着那纹路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头有点晕，眼前闪过些零碎的画面：黑暗的甬道，晃动的火把，还有……一只紧紧抓住他的手，指节泛白。

“怎麽了？”齐砚注意到他脸色发白，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不舒服？”

温热的指尖触到皮肤，张起灵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那些模糊的画面瞬间消散了。“没事。”他低声说，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异样。

齐砚皱了皱眉，没再追问，却把他面前的茶换成了温水——知道他胃不太好，喝不得太浓的茶。这小动作自然得像呼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却让齐老爷子看在眼里，嘴角露出抹了然的笑。

下午，齐砚带着张起灵去厨房看场地。他家的厨房比糕点铺还大，不锈钢的台面擦得锃亮，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张起灵站在料理台前，看着齐砚给他介绍烤箱的用法，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耐心地教他用陌生的东西，只是那时的环境没这麽明亮，身边人的声音也比齐砚低沉些，带着点雪後的清冷。

“喂，哑巴张，吓傻了？”齐砚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痞气，“不会是被我家厨房吓到了吧？”

张起灵回过神，摇了摇头，走到料理台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台面，忽然说：“我以前……好像用过类似的地方。”

“类似的地方？”齐砚挑眉，“你是说别的糕点铺？”

张起灵却答不上来。他只记得那种感觉很模糊，像是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空气里有烟火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齐砚身上的烟草香完全不同，却同样让人觉得安心。

“想不起来就算了。”齐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今天有我在，保证让你露一手绝活。”

傍晚试做寿桃时，张起灵的动作忽然顿住了。面团在他掌心揉成圆润的形状，指尖捏出桃尖的弧度，这熟悉的触感让他猛地想起些什麽——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这样揉过面团，只是那时揉的不是寿桃，是给另一个人做的伤药，那人的腰被墓石砸了，疼得直冒冷汗，却还笑着说“瞎，我没事”。

“哑巴张？”齐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疑惑，“怎麽不动了？”

张起灵猛地回神，看着掌心的面团，额角渗出层薄汗。他不知道这些碎片般的记忆从哪里来，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

“没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手里的动作，只是指尖微微发颤。

齐砚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刚才的神情很陌生，带着点遥远的悲伤，像隔着层看不透的雾。他想说点什麽逗他开心，话到嘴边却变成：“我帮你递糖霜？”

张起灵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糖霜，撒在寿桃上。白色的糖霜落在粉白的面团上，像落了层细雪，让他又想起那个模糊的雪夜，有人把暖水袋塞进他怀里，说“别冻着”。

那天晚上，齐砚留张起灵住在客房。房间很大，床上铺着丝绒被褥，柔软得像云。张起灵躺在床上，却怎麽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些零碎的画面：青铜鼎丶黑暗的甬道丶带着血腥味的烟火气丶还有……一双总是很凉，却握得很紧的手。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老梅树。月光落在树枝上，像落了层银霜，和记忆里某个雪夜的场景渐渐重合。他忽然想起齐砚白天喊他“哑巴张”时的语气，带着点戏谑，却又藏着说不出的亲昵，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喊过他，只是那时的声音更冷些，却同样让他心头一颤。

“我到底……忘了什麽？”张起灵低声自语，指尖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得有点快，像在为某个遗忘的人而悸动。

他不知道，隔壁房间的齐砚也没睡。齐砚坐在窗边，手里捏着那枚刻着梅花的铜哨子，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忽然觉得这奇妙的相遇，或许不只是巧合。

那些藏在心底的熟悉感，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像散落的拼图，总有一天，会拼成完整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