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难哄的哑巴
二楼客房的窗帘没拉严,雨丝顺着缝飘进来,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黑瞎子蹲在张起灵面前,像哄炸毛的猫似的,手里举着根鸡肉肠——是从长白山带回来的最後一根,一直没舍得吃。
“哑巴张,”他晃了晃手里的肠,笑得痞气,“别绷着脸了,再绷就成长白山的冰雕了。给,你爱吃的。”
张起灵背对着他坐在床沿,连後脑勺都透着股冷意,像是没听见。
黑瞎子叹了口气,蹭过去一点,把鸡肉肠往他手里塞:“我跟花儿爷就是闹着玩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爱逗人。”
手被躲开了,鸡肉肠掉在地上,塑料包装发出“啪”的轻响。
黑瞎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忽然觉得这哑巴比斗里的血尸还难哄。他知道张起灵记不清过去,可那份藏在骨子里的占有欲却没消失,像被雨水泡胀的种子,不明不白地发了芽。
“行吧,你不理我,我就自己说了。”他往床上一坐,挨着张起灵的胳膊,能感觉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
“瞎。”
忽然冒出的单音节很轻,像被雨打湿的羽毛,飘进黑瞎子耳朵里。
他猛地转头:“你说什麽?”
张起灵还是没回头,黑眸盯着地板上的湿痕,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用力想什麽,嘴唇动了动,又吐出个模糊的音节:“……瞎。”
是“瞎”。
黑瞎子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哑巴张,你想起什麽了?再说说,是不是想起我了?”
张起灵的眉头蹙得更紧,像是被什麽东西卡住了,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汗。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吐不出完整的字,只有那个“瞎”字,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带着点急切的涩。
“想不起来没关系,不想了。”黑瞎子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放软,“别使劲想,头疼不疼?”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了些,头轻轻靠在了黑瞎子肩上。这个动作很突然,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依赖,像找到了临时的港湾。
黑瞎子僵了僵,随即笑了,擡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软得像雪:“算你有良心。”
他拿起那根鸡肉肠,撕开包装递到张起灵嘴边:“吃点?刚才掉地上了,我吹过了,不脏。”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住了,慢慢嚼着,眼神里的冷意散了些,空茫里透出点微光,像雪地里刚融化的水。
黑瞎子靠在床头,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雨下得也挺好。至少能把人困在这小小的客房里,让他有机会,一点点焐热这颗被遗忘的丶却依旧为他跳动的心。
“哑巴张,”他轻声说,指尖划过对方的侧脸,“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就在这儿呢。等你啥时候想起来了,再跟我闹脾气也不迟。”
张起灵嚼着鸡肉肠,没应声,却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怕冷的猫。
窗外的雨还在下,客房里很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和鸡肉肠包装袋被揉皱的轻响。
黑瞎子笑了,收紧了手臂,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难哄又怎样?
他有的是耐心。
哪怕只是想起一个“瞎”字,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