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冬雪与暖炉
江南的雪来得突然,清晨推开窗时,院子里已积了薄薄一层白。黑瞎子裹紧棉袄,看着张起灵在葡萄架下扫雪,竹扫帚划过青石板,发出“簌簌”的轻响,像在数着时光的刻度。
“别扫了,一会儿太阳出来就化了。”黑瞎子倚在门框上喊,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散在冷空气中。
张起灵回头看他,睫毛上沾了点雪花,像落了层碎钻。“不扫,结冰会滑。”他说着,又弯腰继续扫,动作不快,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稳当。
黑瞎子笑了笑,转身回屋。竈上炖着的羊肉汤已经沸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奶白的汤里浮着几片姜,香气漫了满室。他盛了碗热汤,刚想端出去,就看见张起灵推门进来,身上带着股寒气,脸颊冻得通红。
“先喝口汤。”黑瞎子把碗递过去,指尖碰了碰他的手,凉得像块冰。
张起灵接过汤碗,双手捧着暖了暖,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黑瞎子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想起刚认识那会儿,这人在斗里喝雪水都面不改色,如今却会因为一碗热汤,眼里泛起点暖意。
“晚上吃羊肉火锅?”黑瞎子问,往竈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
张起灵点头,放下汤碗就去翻冰箱,里面有昨天刚买的青菜和冻豆腐。黑瞎子靠在门框上看他忙碌,忽然觉得这画面比任何斗里的惊险都来得动人——有个人,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愿意在寒冷的冬天,为你守着一炉暖火。
傍晚时,雪又下了起来,比早上更大些,把院子里的桂花树都压弯了枝。黑瞎子和张起灵坐在客厅里,围着小炭炉吃火锅,锅里的羊肉片翻滚着,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胖爷刚才打电话,说北方雪下得更大,他被困在火车站了。”黑瞎子夹了片羊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还说羡慕咱们在江南,雪下得都这麽斯文。”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往他碗里夹了块冻豆腐,知道他爱吃这个。黑瞎子看着碗里的豆腐,忽然想起夏天那次“较劲”,忍不住笑了——那点关于“上下”的争执,如今想来像场幼稚的闹剧。
其实哪有什麽输赢,不过是两个笨拙的人,在学着怎麽把日子过成彼此都舒服的样子。
“你看,”黑瞎子忽然开口,指着窗外的雪,“这雪下得真好,跟咱们第一次在长白山见的雪似的。”
张起灵擡眸,窗外的雪光映在他眼里,亮得像揉了把碎星。“不一样。”他说,“那次冷。”
黑瞎子笑了。是啊,不一样。那次在长白山,雪下得又大又急,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们裹着同一件军大衣,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如今在江南,窗外有雪,屋里有炉,身边有彼此,连寒冷都成了温柔的点缀。
夜里睡觉前,张起灵把暖水袋灌了热水,塞进黑瞎子被窝里。“暖着腰。”他低声说,指尖在他後腰轻轻按了按,带着点习惯性的担心。
黑瞎子抓住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过来。”
张起灵顺从地躺下,被黑瞎子搂进怀里。两人贴得很近,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像在合着同一节拍。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首温柔的催眠曲。
“哑巴张,”黑瞎子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困意,“咱们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吧?”
“嗯。”张起灵的下巴搁在他发顶,呼吸带着点暖意,“十个月零三天。”
黑瞎子笑了,这人连日子都记得这麽清楚。“你说,以後咱们就一直这麽过下去,好不好?”
“好。”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一直过下去。”
黑瞎子没再说话,往他怀里钻了钻,很快就睡着了。张起灵看着他的睡颜,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墨。他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两人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瞎子腰侧——那里的旧伤早就好了,却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牵挂。
雪还在下,院子里的桂树被压得更低了,枝头的积雪偶尔落下,“噗”地一声落在地上,惊起几点尘埃。屋里的炭炉还在燃着,偶尔“噼啪”响一声,衬得这夜格外安静。
张起灵闭上眼,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没有斗里的凶险,没有道上的纷争,只有一炉暖火,一场冬雪,和一个能让他放下所有防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