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想明白了
黑瞎子想明白後,跟张起灵相处的模式就变了。
不再故意凑上去碰他的肩膀,不再用痞气的玩笑试探他的底线,甚至连看他的眼神,都少了些灼灼的热,多了点淡淡的温。像春日里晒在身上的阳光,不灼人,却恰好能驱散些寒意。
早晨拆帐篷时,张起灵的手刚碰到地钉,黑瞎子已经弯腰捡了起来,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来,你後背还没好利索。”他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说完就转身去捆防潮垫,银灰发梢在晨光里轻轻晃,没回头看张起灵的反应。
张起灵站在原地,手里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指尖悬在半空,像被冻住了。过了会儿,他才慢慢收回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曲。
王胖子在旁边看得直咂舌,偷偷撞了撞吴邪的胳膊:“你看瞎子,转性了?昨天还跟哑巴张别别扭扭的,今天怎麽跟个老妈子似的?”
吴邪也觉得奇怪。黑瞎子对张起灵的好还在,却少了那种带着侵略性的亲昵。递水时会先放在石头上,等张起灵自己来拿;走在湿滑的礁石上,会提前把落脚点踩稳,却不再伸手去扶他的腰。
就像把原本绷得很紧的弦,悄悄松了半寸。
往沉船墓深处走时,黑瞎子走在最前面,匕首开路的声音清脆利落。张起灵跟在他身後半步,手里攥着那只六角铃铛,铃铛偶尔碰撞出轻响,在幽暗的舱道里荡开回音。
经过一道低矮的舱门时,黑瞎子下意识停住,回头想说“低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擡手在门框上敲了敲,示意他小心。张起灵会意,微微弯腰钻了过去,黑色连帽衫的後摆扫过黑瞎子的手背,两人都没动,像是什麽都没发生。
吴邪跟在後面,把这一幕看得真切。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距离,或许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舒服的。
在主墓室找到那具戴着青铜面具的尸骨时,黑瞎子刚要伸手去摘面具,张起灵忽然开口:“别动。”他的声音很低,“面具里有毒针。”
黑瞎子的手顿在半空,随即收了回来,指尖在鼻尖蹭了蹭,笑了笑:“谢了,哑巴张。差点中招。”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坦然的谢意,没有以前那种“你果然在乎我”的试探,反倒让张起灵愣了愣。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绕到尸骨另一侧,用刀背轻轻撬开面具边缘。随着面具落地,露出下面陪葬的个小木盒。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的字迹跟张起灵手腕上的纹身如出一辙。
“是张家的族谱。”张起灵的指尖抚过帛书,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记着……迁徙的路线。”
黑瞎子凑过去看,没像往常那样挤他,只是保持着半臂的距离:“能看懂?”
“嗯。”张起灵点头,目光落在其中一行字上,久久没动。
吴邪和王胖子识趣地退到舱门口,给他们留了空间。胖子压低声音:“你说这俩,现在算哪回事?”
吴邪摇摇头,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安定。他看着黑瞎子的侧脸,对方正认真听着张起灵说话,琥珀色的瞳仁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片沉静。
或许这样最好。不越界,不强求,像两棵并排生长的树,根在地下缠在一起,枝叶却各自伸向天空,风过时,枝叶相触,发出沙沙的响,却不必纠缠。
出墓时天已经黑了,海面上浮着层薄雾。黑瞎子把最後一个背包甩上船,转身看见张起灵还站在岸边,望着沉船的方向出神。
他走过去,没说话,只是在他身边站定,一起望着那片黑暗。海风掀起他的衣角,也掀起张起灵的发梢,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在沙滩上交叠出一小片模糊的轮廓。
“回去了。”张起灵忽然说,声音很轻。
“嗯。”黑瞎子应声,跟在他身後上船。
船开时,吴邪看见黑瞎子坐在船尾,手里把玩着那半块玉佩——不知何时又到了他手里。张起灵靠在船舷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却没像往常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胖子打了个哈欠:“我说你们俩,别在那儿当望夫石了,过来喝点热的。”
黑瞎子笑了笑,把玉佩揣进兜里,走过去接过胖子递来的姜汤。他喝了一大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转头时,看见张起灵也端着碗姜汤,正慢慢喝着,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落了层霜。
黑瞎子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
没有非要得到的执念,没有患得患失的焦虑。就像现在这样,能在一条船上,喝着同锅煮的姜汤,看着同一片海,就够了。
至于以後会不会失忆,会不会忘记今天的月光和海风,好像也没那麽重要了。
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一起。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