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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背向深渊的逆行（第2页）

张起灵的肩膀颤了颤，像是笑了。他低头，在黑瞎子额头上印了个吻，带着雪的凉意。“等我。”

黑瞎子听见他转身走进山缝的声音，荧光棒的光在黑暗里晃动了几下，然後彻底消失。他靠在岩石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短刀，耳朵却像竖了起来，捕捉着矿脉深处的任何一点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里面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还有隐约的嘶吼，像是什麽东西在搏斗。黑瞎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冲进去，脚却像灌了铅——他连方向都辨不清。

“张起灵！”他对着山缝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山坳里回荡，却没人回应。

又过了很久，久到黑瞎子觉得手脚都冻僵了，才听见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猛地站起来，握紧短刀：“是你吗？”

“是我。”张起灵的声音很哑，带着喘息。黑瞎子感觉到有人扶住他的肩膀，掌心滚烫，像是沾了血。

“你受伤了？”黑瞎子的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他胳膊上的伤口时，指尖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没事。”张起灵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找到了。”

黑瞎子的指尖触到那东西的质地，温润剔透，像块凝固的月光——是玉髓。他刚想说话，就听见张起灵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你骗我！”黑瞎子的声音发颤，“你明明伤得很重！”

张起灵没反驳，只是重新背起他，脚步虚浮得厉害。“回家。”他说，“给你治眼睛。”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黑瞎子能感觉到张起灵的体温在升高，呼吸越来越急促，後背的衣服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他身上。他一遍遍地问“疼不疼”，得到的回答永远是“不疼”。

走到第三天傍晚，张起灵终于撑不住了，在一片松林里栽倒。黑瞎子从他背上滚下来，摸索着爬到他身边，手指在他颈间探到微弱的脉搏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哑巴，你醒醒！”他拍着对方的脸，声音哽咽，“你不能睡！我还没骂够你呢！你说过要当我的眼睛，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回应他的只有风雪声。黑瞎子忽然想起张起灵塞进他兜里的东西，摸索着掏出来，是个小小的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压缩饼干，还有张纸条——是张起灵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大概是受伤後写的：

“玉髓要泡在温水里，每天敷眼半个时辰。院子里的桂花该落了，记得收起来做糕。鸡米花的猫粮在柜子第二层。等我。”

黑瞎子把脸埋在那张纸条上，哭得像个孩子。他忽然明白，张起灵从来都不是要去寻找什麽玉髓，他只是想给自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一个等他回来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吴邪的呼喊。“我在这！”黑瞎子大喊，声音嘶哑，“哑巴他……他受伤了！”

吴邪和解雨臣冲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黑瞎子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昏迷的张起灵，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像要把两人一起埋进这片苍茫里。

“快！担架！”吴邪的声音带着哭腔。解雨臣蹲下来，手指探到张起灵的脉搏，脸色凝重得可怕。

黑瞎子被扶起来时，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玉髓。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你们看，他找到药了……他说能治好我的眼睛……”

回去的路上，黑瞎子一直守在张起灵身边。他把玉髓泡在温水里，按照纸条上说的，每天敷眼半个时辰。世界依旧是黑的，但他好像能“看见”些什麽了——看见张起灵背着他在雪地里跋涉的背影，看见他举刀刺向尸蹩王的决绝，看见他写下那张纸条时，嘴角可能带着的温柔。

张起灵醒来的那天，杭州下了第一场雪。黑瞎子正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手指被刀划了个口子，血珠滴在苹果上，像朵小小的花。

“别动。”张起灵的声音很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黑瞎子笑了，把苹果递过去：“醒了？我给你削的。”

张起灵没接苹果，只是低头，用舌尖舔掉他指尖的血珠。黑瞎子的手抖了一下，忽然觉得眼眶发热，有温热的液体滑下来，不是泪，是……光？

他眨了眨眼，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渐渐清晰。他看见张起灵的脸，苍白，消瘦，却带着熟悉的温柔；看见他眼角的疤痕，是当年替他挡箭留下的；看见他唇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我……”黑瞎子的声音发颤，“我看见了。”

张起灵的眼睛亮了，像落满了星辰。“看见了什麽？”

“看见你了。”黑瞎子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哑巴，我看见你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四合院的青瓦上，簌簌作响。张起灵伸手，把黑瞎子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劫後馀生的沙哑。

“我说过，会让你看见的。”

黑瞎子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看着廊下打盹的鸡米花，看着身边人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能不能看见其实没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人会一直牵着他的手，走过所有黑暗的路。

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还能一起看杭州的雪，一起吃青椒肉丝炒饭，一起等明年的桂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