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的一番变故,秦家庄并不知情,他们正在忙着应对雨季。
屋子是年年必修缮的,奈何今年迎来了难得一见的暴雨,听闻外头赤地千里,足见世间地域广阔,一地风雨一地晴。
陈家久不住人,但何氏与陈跛子在的时候,每年精心打理,他们离开秦香莲也便接替了这个任务,到今年暴雨冲垮好些村民的屋子,齐婶子便来找秦香莲,看是否能把陈家的钥匙借给乡亲们。
秦香莲自然代姑舅同意,把钥匙给了齐婶子,齐婶子也不多留,拿着钥匙就往雨里头去了。
秦慎姑和小雅的屋子也没逃过这场雨,秦香莲早帮把她们搬到自己家,又因暴雨冲垮了桥梁,孩子们也不能出门去上学,这会儿看望秦棒槌去了。
道观夜里碰上山洪泥石流,观里的门都山石泥土被堵得严实打不开,否则有道观在,齐婶子也不必再借陈家的屋子。
秦棒槌走运也不走运,走运的是山洪在夜里,他好幸运地没有被冲走,不走运的是从屋顶上逃出来踩到淤泥,滚下来折了胳膊。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人是没事。
早在旱情初始,秦香莲就把家里值钱却又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拿出去卖掉换了米粮,无论是村里染坊的工人还是镇上纸坊的工人,总是要吃喝的。
五月暴晒,粮食都晒死,但秦家庄人因着秦香莲,仍吃得上饭。现在又下了雨,当是无忧了的,却没有想到,这雨连绵半月,还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雨虽大,暑气却难消,秦香莲只觉得天上在下开水,又闷又热,一点凉气也无,比从前那样烈日炎炎的天气,还要热上三分。
从前热虽热,山林中树荫下总是凉快的,现下倒好,热意无处不在。
秦慎姑见秦香莲热得脸滚红,煮了消暑的绿豆汤一天三顿地喝,秦香莲早喝不下,即便秦慎姑见天琢磨新鲜菜色,秦香莲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雨下下来,苦夏竟才真正开始。
秦香莲倒不觉得瘦了点又怎么样,但家里的几个人都犯了急,皆因她们饮食胃口都正常,就秦香莲个人格外苦夏。
孩子们去看秦棒槌,除了看秦棒槌本身,也想问问秦棒槌,秦香莲这情况可有什么调理的办法,慎姥姥做饭他们吃得很香,娘筷子都不怎么动。
才走在路上,就碰见过来逃难的齐光夫妇还有齐姑姑一家。
那当真是逃难,牛车驮着捆成山般的家当,上头裹着油布,齐光坐在牛车上,其余些人都穿着蓑衣背着竹篓子跟在后头走,春娘招手喊:“齐舅舅!”
冬郎走过去扶搭把手,扶了扶后面眼看着快要走不动的小少年:“阿姊阿兄,你们可还好?”
春娘干脆将包袱接了过来:“你们家也遇到山洪了吗?”
齐光叹了口气,冬郎便道:“家去再说,我去喊人来帮忙。”
孩子们本就要去看秦棒槌,这会儿在他家附近也不去麻烦旁人了,就到秦棒槌家喊了他家几个姨姨同附近几家的男丁过来帮忙。
一行人冒着雨把齐光一家送到了齐婶子家,送到也没有走,小齐氏正好在家,烧了热姜茶,谢众人帮忙。
齐姑姑知道村里人好奇自家为何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过来,秦家庄有前壳,为了避免再传出什么胡乱猜测的流言,自个儿带着齐光媳妇符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
原是山洪冲垮了石场,死伤无数,管事的干活的,十不存一,石场干脆放大家离开自谋生路,匠人册子全毁了,这会儿能逃的都逃了,就是日后是否有人追究,也是日后的事。
齐姑姑当然不会说这等事的全貌,润色了一番,众人便只以为是山洪冲毁家园,过来投奔女儿,一顿同情唏嘘,喝完茶才陆续散去。
秦桐也听了吩咐去染坊把秦庆云喊回来,龙凤胎不放心陪着一起去的,夜里,等齐婶子一家人聚齐了,齐姑姑才把整件事和盘托出:“现逃出来,不知该往何处去,树倒猢狲散,齐家的村子已然空了,我们一家也不能留。”
齐婶子在家做闺女的时候,同齐姑姑也是相熟,算起来她们沾亲带故是真正的姊妹,又有着亲家的情分,她不能不管,可怎么管,她也是想不明白。
雨一直在下,暴雨如注,闪电照亮了面前一家人的脸庞,齐姑姑和齐姑丈就生养了个女儿,后来养着齐光齐彩凤,齐光娶了齐姑姑的女儿符氏,齐彩凤嫁人。
符氏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这会儿看起来,长得和齐彩凤真是像,和秦桐坐在一块儿活像是亲兄妹,齐家人的遗传基因还是格外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