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急转直下的病情,比之前的持续恶化更令人恐惧。
它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许知意脸上,宣告着她那场惊世骇俗的手术,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可能加速了死神的降临。
孩子的父母隔着玻璃,看到里面乱成一团的景象,女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男人通红着双眼,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绝望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
消息如插上翅膀,瞬间飞回了京州。
王振国主任的办公室里,几位科室的骨干正在汇报工作。
他那位在榕城进修的学生发来一条详尽的信息,描述了小患者从微弱好转到急剧恶化的全过程。
王振国看完,将手机放在桌上,端起茶杯,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看,我就说,医学是门严谨的科学,不是异想天开。把一个绝症患儿当成理论的试验品,还是太草率了。”
榕城一院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走廊里,曾经对许知意投来敬佩目光的同事,如今眼神躲闪,或同情,或质疑,或幸灾乐祸。那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许知意团队每个人的心上。
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能听到里面传来他压抑着怒气的咆哮和拍桌子的声音。他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四面楚歌,千夫所指。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辩解,只是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实验室。
叶均和其他几个团队成员立刻跟了上去。
“知意,我们……”叶均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把患儿从入院到现在的,每一份,每一秒的监测数据丶生物样本分析报告,全部重新调出来,进行交叉比对。”许知意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问题一定出在某个我们忽略的细节上。”
压力越大,她的头脑反而越清醒。放弃?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整个团队被她的镇定所感染,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键盘的敲击声和仪器的低鸣声交织在一起。许知意把自己关在数据分析室,墙上的巨大屏幕被无数条曲线和数据流占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四小时,三十六小时……
许知意几乎没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溯着所有数据,不放过任何一个小数点。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海量的信息淹没时,许知意忽然指着屏幕上三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曲线,对叶均说:“把这三个生物标记物的波动放大,和基因沉默後的细胞因子释放曲线做叠加分析。”
叶均一愣,这三个标记物在常规检测中几乎没有临床意义,波动也极其微弱,很容易被当成仪器误差而忽略。
但他还是立刻照做了。
当几条曲线叠加在一起时,一个诡异的丶极具规律性的同步波动模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个模式,与许知意发表的论文中,一个关于极端压力下基因表达的代偿性漂移的理论猜想,惊人地吻合。那只是一个纯理论的推导,因为缺乏实验条件,从未被验证过。
“难道是……”许知意心中一道闪电划过。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关棋。没有多馀的问候,只有一行字:“楼下,有你需要的东西。”
许知意快步走到窗边,看到一辆巨大的黑色集装箱卡车,在安保人员的护卫下,正缓缓驶入医院。卡车的车身上,印着一个全球顶级精密仪器制造商的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