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二十五)修
◎夜围郡守府◎
刚送走了长平公主,临川郡守付仁礼转身回了会客厅,一应待客茶具早就被张姨娘指挥着婢女收拾了个干干净净。适才她就在屏风後面,把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张姨娘扭着腰肢款款上前,帮付仁礼脱下已被汗水阴湿的官服,柔声问道:“老爷,刚才那位公主说的事情您怎麽看?”
付仁礼接过张姨娘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反问她:“嗯,你怎麽看。”
张姨娘柳眉微蹙,说出自己的看法:“没什麽看法,反正就算是有女学妾也不会去的,读书科举自有男儿,若是要妾身一介弱女子拼了命的去替家族争荣耀,那还要儿郎何用?再说,张家还有时炆呢,他啓蒙早,书读的好,祖父说过他科举有望。夫子就是那些夫子,若是把本该教导男儿郎的夫子都调去教导女子,那岂不是耽误了儿郎们的前程,这不是本末倒置。”
付仁礼伸手掐了掐爱妾的脸蛋,轻笑着说:“说的是呀,你都能想明白的事她一个公主却看不通透。不过是一个手无实权的公主,还妄想插手地方政务,什麽恢复女学,真是不知所谓。”
张姨娘不解:“不是说那位有任命书吗?这麽一算岂不是成了老爷你的上官,那……”
付仁礼撇嘴不屑道:“不过一纸任命罢了,估计是上面那位爱女心切心血来潮哄着她玩呢。那盛王和太子都入朝议政多少年了,哦,都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要在官场上大展宏图,怕不是刚上桌人家就散场了,估计她也吃不上热乎的。”
张姨娘:“该不会是上面的意思吧?”她伸手指了指天。
付仁礼一把握住张姨娘的另一只手,把她顺势扯到怀里,勾着她的下巴轻笑:“怕什麽?天大的事也有人替咱们兜着,要是朝庭真有此意,咱们这早就得到信儿了。”
张姨娘把手轻轻搭在付仁礼肩上摩挲着,“老爷说的是,是妾杞人忧天了。”
付仁礼:“你一会儿回一趟娘家,顺便和你祖父说一下今天长平公主来访的事。”
张姨娘秀眉微蹙,“老爷想让妾说什麽呢?”
付仁礼把她放下,“就说那长平公主想要恢复女学,弄不好是要在地方上搞事,这件事对临川来说没什麽益处,弄不好还要往里搭钱,费时费力还不讨好,我是万万不干的。她在我这走不通说不定回去张府找你祖父,让老爷子抗住了别松口就行。”
张姨娘眼光一转就明白了自家老爷的意思,就是要张府和他统一战线呗。长平公主的政令若是在临川推行不开,自然会偃旗息鼓转战别处,到那时临川还是付家的临川,谁也别想把手插进来!
张姨娘刚要走,就听付仁礼加上了一句:“把沉珂也带上。”
张姨娘回头。
付仁礼:“让他多和外家走动走动。”
张姨娘嫣然一笑,心中得意:老爷说张府是儿子的外家,是不是就在提点自己不用把崇氏那个老女人放在眼里。若不是大姑娘嫁了个得用的夫婿,早就休了她。
哼,等着吧!自己早晚是这付府的女主人。
早就该是了。
付仁礼望着张氏离去得背影,他从袖中掏出那封前天送过来的信,仔细又看了一遍,而後倏然沉下脸来:“好你个长平公主,咱们走着瞧!”
……
而正被张姨娘在心中惦记着的崇氏,也就是付仁礼的夫人崇晚烛正在与手下人说话:“你说来访的那位是长平公主?”
“正是,奴婢听说那位公主是为了女学复立一事来的,不过听前面伺候的小翠说老爷没同意,只是先把人支走了,说会慎重考虑。”
崇晚烛闻言一笑:“呵,慎重考虑就是不会考虑了。”他呀,无功无利的事是不会沾的,夫妻二十载自己还能不知道付仁礼的那点小心思。
女学,顾名思义就是该为教授女子所用,现在被男学子占了不说,还年年吃着朝廷的拨款,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想当初自己也是上过几年女子学堂的,深知读书能使人开拓眼界丶明辨是非,可偏偏有那麽一群人就见不得女子得好处,非要打着堂而皇之的名头把天下女子都困于後宅不可。
若是真能恢复女学,崇晚烛恨不得让自己那出嫁的女儿也去,多见识见识外面,多读书,再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比把自己困在陈家那一亩三分地强。
唉,都怪自己当初一时心志不坚,被那老刁婆拿住了命脉,逼着沉芳早早嫁了人,那陈家是什麽虎狼窝呦,可怜她的女儿要整日里与那帮豺狼虚与委蛇!
崇晚烛越想越悔,恨不得时光重新倒回去,让她再做一次选择。
通风报信的小柳有些担心:“夫人是担心老爷麽?也是,那位可是公主……”直接拒绝人家,怕不是会得罪人?
崇晚烛不好解释,她突然想起一事:“老爷前个是不是收到了鄱阳的来信?”
“啊?”小柳想了想:“好像是。”
崇晚烛:“可知道信里说的什麽事?”
小柳摇头:“奴婢进不了书房,不得而知。”
“不过,刚才奴婢听说张姨娘让人套车,说要带着五郎去张府。”
崇晚烛眉头微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麽突然要去张府,难道是张家出了什麽事?
……
将夜,乌云遮蔽了夕阳的最後一丝馀晖,同时也遮住了刚刚露头的皎月。
亲卫长韩川亲自点兵,一列列身穿黑甲的兵士齐刷刷排列,规整而有序,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没有其他一丝杂音,如不是亲眼所见,就好似他们肯本不曾存在一般。
班鹤青小声询问怀安:“这是要干什麽?”
怀安嘴角抽了抽,吐出两个字:“抄家。”
班鹤青:“啊?”谁家这麽倒霉?
怀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面上一片司空见惯的模样。
其实内心也慌得不行,什麽镇定都是装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