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还没哪个犯人被关进去过,倒也不算辱没了他内阁首辅的堂堂身份。
贺琛冷笑一声,转身将纸条扔进碳炉里,看着它顷刻化作一缕青烟。
“明日除夕,你们自己过,师父那里替我告罪。”
夜鸢惊讶擡头,视线打量了一番他身上,见他不像伤重的样子:“主子,你不跟我们一起吗?江都……离此地不过区区百里啊。你上回腿断了不还能走八十里吗?”
贺琛摇头:“年初二开始,你们几人轮流过来守夜。”
夜鸢懵懵懂懂:“是。主子你要留几日?可要属下带点衣物过来。”
说着,他注意到贺琛身上已经换上了其他衣服。
“不用。”
贺琛手心朝内,四指并拢一挥:“回去,下次过来小心点。”
夜鸢一顿,刚想问什麽叫“小心点”,贺琛又缓声补了一句,“以後糖宝喂饱了再带出来。”
他嘬唇呼哨了一声,羽翼扑楞声从头顶带着风声掠过来落下。
金雕趾爪落在窗沿上,伸出喙在他手上依恋地轻轻蹭了蹭,低低发出一声“咕”叫。
“大鹅,不许抓。”
夜鸢摸不着头脑,这话到底是说给他听,还是糖宝听。
但他也没来得及再问,贺琛已经把窗开了。
夜鸢正要翻身出去,却听贺琛又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金安本地,吃什麽汤圆?”
“啊?”他目瞪口呆。
做暗卫已经很艰难了,他为什麽还要懂此地汤圆什麽馅儿。
“去查探一下旁边两户的汤圆。”
“是。”
夜鸢翻身上屋,消失在夜色中。
金雕静静收拢翅膀,锐利而机警的眼睛观察着四方。
不一会儿,夜鸢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从怀里掏出几个掰碎了的汤圆,苦着脸:“主子,只有芝麻的,还有豆沙的。”
还是给他杀人的命令吧,刚咬开尝了一下芝麻馅,冻起来的猪油太难吃了!
“好。”贺琛再度挥手。
窗户重新关上,夜鸢几个起跃融合在夜空背景下,糖宝原地抜空而起,在上方盘旋了几圈,最後恋恋不舍飞远。
屋顶和屋後的痕迹,很快被下半夜绵绵而下的雪花盖住,看不出有人来过。
第二日过了巳时。
霍娇开开心心穿了新棉衣推开门,一眼看到大鹅把头埋在两脚间,瑟瑟发抖的样子。
养了这段时日,已经养出感情来,她忙抱起来搂在怀里:“小白,你怎麽了,小白?”
大鹅低低“嘎”了一声,依旧瑟瑟发抖,脑袋迟迟不肯擡起。
“是不是天太冷冻到了?要不今晚让它进竈房吧。”林巧过来帮她把头发盘紧,系上丝带,看见她怀中鹅掌上踏的雪泥,“仔细你的新衣服!”
霍娇此时顾不上衣服:“小白?小白?”
莫玲珑也推门出来。
今天大家都换上新衣,她也应个了景。
浅水红色素娟袄裙穿在身上,衬得气色饱满,显出几分这个身体真实年龄的娇俏。
霍娇从没见她穿鲜艳的颜色,一瞥之下有些看呆,把鹅放下:“师父,你穿这身真好看!”
“姑娘从小都是穿这些艳色更好看的!以前啊,街上另一头的老布庄进了新布不好卖,就送姑娘一身新衣,马上生意就能好起来,那些颜色都挺俏挺艳的。”
林巧笑着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料,有些感慨,“也不知什麽时候起,姑娘穿得素了。”
尤其是从上京回来之後,连那几件浅粉,浅紫都没见穿过,一直在穿豆绿,雪青这些素净的颜色。
“咯吱”一声,竈房门推开,热气蒸腾的水汽迎面扑出来,里面站着个黑衣高个的男人。
贺琛脸上的伤已经结痂,一道锋利的伤横过眼尾,平添许多狠戾的气质。
乍一看有些唬人。
他就用这张脸,伸手比划了一下吃饭的动作。
三人不解中,霍娇怀里的大鹅终于拔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