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年末考评得了个次甲等,扣分便在案件较之前一年多了几宗偷盗罪。
故而,新年伊始就接到偷盗,心情十分不悦。
“堂下何人?为何偷盗?价值几许?”
梁图安紧要牙关:“小人梁图安……没有偷盗物品。”
“不是偷盗?”知府大人气得胡子乱翘,“那你说说为何深夜在别人家里!!谁抓的他,站出来说话!”
担架上,贺琛微微擡手。
苍白带伤痕的面容,虚弱的神情,刺目的血色洇在担架上……毫不令人怀疑,此前为了擒获贼子发生过一场异常激烈的肉搏。
他的手缓慢地伸进胸前,掏出染上血迹的纸笔。
这幅惨状,真是令人同情万分。
连负责把他擡过来的差役,都忍不住上前帮忙,给他後背塞了一块木板:“兄弟,这样行吗?”
贺琛点点头。
“何人将你殴打至此?”
贺琛朝梁图安缓缓看过去饱含了痛诉的一眼。
“我没打他!”梁图安挣脱衙役约束,辩解道,“都是他在打我,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打的,不信你们看!”
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乌青,又扯开领口亮出脖颈间红肿的勒痕,“看,他把我脖子勒住,险些把我掐死,我嗓子现在还疼!”
贺琛摇摇头,撑着半身欲坐起,吃力地擡手继续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
见他表达不便,莫玲珑上前一步,福了福:“大人,民女是东家莫玲珑,杜琛是我雇佣的临工,他不会说话。”
在场衆人发出嘘声。
知府大人脸上掠过一丝懊悔。
他枉为父母官,居然让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和嫌犯对峙?
刚才竟然没瞧出来,他不说话掏纸笔,就是为了答话嘛!
霍娇放声:“他那点伤都是我打的,我家邻居都看到的!有种冲我来,欺负人家不会说话算什麽英雄好汉?!”
“肃静!”
知府大人瞥了大手一挥,“既如此,东家代答,不详处由其本人补充。”
“是。”
贺琛将手写的纸条撕下,自有差役上前捧着递到堂上。
知府大人摆摆手,知事接过当堂朗读:
“窃贼踩碎了我东家定制的陶罐,并用那陶罐在我胸口划了一道口子,威胁我莫要出声。大人可命人查看他鞋底,是否有陶片刺入的口子,并可查验我胸前伤口是否符合陶片钝伤……”
一个只诉伤情,另一人不光陈述伤势由来,连作案工具线索和伤口性状都描述精准。
知府大人命轮值的刑书和仵作:“验伤!”
结果一目了然,梁图安身上的伤并无特别,但他鞋底卡入的陶片,却对上了另一方的证词。
贺琛衣襟当堂解开,胸口一道血痕并不连贯。
眼见仵作就要写下验伤文书,而听案百姓一边倒同情那人,梁图安大喊:“真的是他打的我,我根本打不过他!”
“肃静!贼人偷盗何物?”知府大人指着那个油纸包,“呈上来。”
差役呈上打开,露出油纸包内金红诱人,香味扑鼻的料块。
莫玲珑上前:“大人,民女家铺子初八重开,准备推出麻辣暖锅,这是民女独家熬制的锅底料。”
梁图安咬牙看着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那老妇哄骗了。
偷的哪是随便什麽“不要的东西”,分明是人家饭馆的秘方!
堂下衆人哦声一片。
贺琛在染了血的纸上,颤颤巍巍写下:
贼人闯入库房,只抢了底料,并未拿库房中其他贵重物品。
霍娇忍了半天,又有了发挥的机会。
她声音洪亮,亮着嗓子把梁图安打得杜琛起不来身,描述得精彩纷呈。
衆人又“哦”了一声,接着便有人指指点点:
“这下清楚了,就是奔着人家秘方去的!”
“估计是同行雇他的,谁没事吃饱了撑得偷人家一块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