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生不知这话从哪里说起,腰弯得更低:“叶大少,我丶我今天没见过杜少爷呀!今天一整天我都待在码头上,大家都瞧见了的……”他边说边朝四周张望,似乎想寻求旁人的佐证,可那些苦力和打手全都低着头,无人敢应声。
“不说是吗?”
叶先霖的语气就是指令,徐志鸿上前一脚狠狠踢向谢云生的腿窝,谢云生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张阿树等人见状,立刻呼喝着围了上来,可脚步却迟疑着,谁也不敢真正靠近。他们攥着棍棒,眼神闪烁,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叶先霖连这点装腔作势都懒得容忍,只冷冷一摆手,身後训练有素的手下立刻冲上前,动作狠辣利落,三两下便将为首的几个打手撂倒在地。
谢云生的人虽多,可在这群人面前,竟被压得擡不起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徐志鸿则快速的在谢云生身上摸索着,很快从口袋里搜出一张纸条,凑着灯光看了一眼,立即交给了叶先霖。
叶先霖抖开一看,变了颜色,抓住谢云生的衣领,将这样一个粗壮的男人提得双脚离地。
“你不知道隐禅的去向,可是这张字条是怎麽回事!”
“什麽字条?叶大少,您把话说清楚好吗?我,我不识字的……”谢云生的双脚在空中蹬着,整张脸胀得通红。
“徐志鸿。”叶先霖将谢云生扔到地上,“你读给他听!”
“是,老板。”徐志鸿接过纸条,将上面的内容读了一遍,“云生兄:见字如晤。今在漕帮做客,听闻商会与码头兄弟有些误会。烦请将扣押的五位工友妥善安置,弟明日亲自作保。叶先霖手书。”
“听清楚了吗?”叶先霖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云生,“难不成这封信是自己长翅膀,飞到你的口袋里的?是你他妈的和那帮水老鼠合夥做局吧!”
谢云生的眼珠慌乱地转动着,仓皇地转头看看自己那帮手下,一个个缩着脖子像鹌鹑一样,没一个人站出来替他求情,也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到底怎麽回事,而平日与他形影不离的张阿树居然趁乱偷偷地跑掉了。与张阿树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瘦高身影。
“叶大少,”谢云生一拍大腿:“今天傍晚时分,我看到漕帮一个小鬼头在我身边转悠了一阵儿,还趁机撞了我一下,肯定是他放进我口袋里的,叶大少,您想想,这封信分明是叶大少写给我的,一准是漕帮的人抓了她,她这是在向我求救啊。”
叶先霖却不听他的辩解,霸道的说:“这事就在你的身上。”他擡手看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是九点,十二点之前我若是见不到杜隐禅,谢会长的头上就会多一个血窟窿。”
谢云生舔一舔嘴唇,站起身来擦擦汗水。“放心,叶大少,我对付这些穷鬼们,有的是办法。”
夜色如墨,乌篷船在幽暗的江面上轻轻摇晃。几点渔火在黑暗中明灭,像是漂浮的鬼火。
杜隐禅的心跳得厉害,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江澄比天真的江小桃要危险百倍。
"漕总。"冰冷的江风透过篷布缝隙钻进来,让杜隐禅不由地抱紧了双臂,"我有位朋友,脾气不大好。他若是知道我不见了,怕是要搅得五寅镇鸡犬不宁。"
船身一顿,停了下来。
江澄缓缓站起身。"叶大少放心。我一定亲自把您送回客栈。”
杜隐禅僵硬的笑笑。
“到了,请叶大少下船。”江澄提着灯先跳下船板,杜隐禅不得不跟在他身後下了船,她的一双皮鞋落水时丢在了江里,只好赤脚踩在松软的岸边。她转身张望,只见四周芦苇丛生,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激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江澄埋头在前面走,她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後面跟着。走进芦苇深处,江澄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一艘小船从黑暗中悄然驶出。杜隐禅被迫再次登船,在黑暗中颠簸了约莫一刻钟,小船终于靠岸。这次停靠的似乎是个小岛,隐约可见一片跳动的灯火。江澄带她走进简陋的屋子里,里面的人好奇的打量着杜隐禅。
屋子当中,竟然是个棺材,里面躺着的,赫然就是那被谢云生诬陷为女飞贼的温曼琳。这时温曼琳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漕总,这……”杜隐禅不知道江澄是何用意,难不成,是要自己为温曼琳殉葬?
“叶大少,你是上海滩来的人,见多识广。我请你来,是想要请教您一件事。”江澄对她倒是一直很客气。
杜隐禅忙说:“漕总请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知无不言。”
江澄从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递上:“请问叶大少可识得这封残信的来历?信中残缺的内容,您可有什麽头绪?"
杜隐禅展开信笺,只见信纸上印着青天白日暗纹。里面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这信从何而来?”杜隐禅颤抖着手问向江澄。
江澄看着棺材中的温曼琳,轻叹一声。“是从温曼琳的喉咙里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