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复着最後两个字,尔後道:“静徽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她不想再往下说了,也不想再想起虞静徽在她怀中渐渐失去生机的感觉,那种无力透顶的感觉密不透风地挤着她,时至今日都无法忘怀。
不管沈淙是伤心难过还是一走了之,他都没机会真正地离开她身边,她有太多种办法让他的身份彻底消失在世上,斩断他的所有,让他从此以後只能依附着她而生活。
从他一步步试探她的真心开始,他就再没什麽退路可言,而他也根本不明白一个帝王的真心有多可怕,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以为爱恨能够由己,却忘了生死只能由她。
说完这句,她慢慢垂下了头,微弓的脊背宽而阔,过高的身量让她像一只正在蛰伏的豹子,平静中充满着未知的危险。
又一阵沉默过後,谢定夷擡眸问:“你要走吗?”
沈淙神色平静,问:“我能走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反而显得这句话像声惊雷,骤然在两人中间炸响,相似的情绪从他们眼中一闪而过,视线如有实质地在半空中纠缠。
某种钝而深的东西被无声地拉紧,时间仿佛微妙的迟滞了一瞬。
两人的目光都很坦白,甚至可以称得上炙热,细密又隐忍的情绪被翻出点破,心照不宣。
绵绵的情谊像浮尘一样被擦去了,露出两柄泛着寒光的利剑,谁都没有退,谁都在逼近,势均力敌地抵在一起,迸溅出猩红的火星。
她想要掌控,他也想要占有,这麽久以来互相拉扯的感情在这种仿佛要吞没彼此的欲望间开始变得浅薄而渺小,轻轻一吹,飘来散去。
谢定夷的唇畔泄出一丝笑意,随即越扩越大,神情看起来居然有些畅快,双手後撑,放松地向後靠了靠,说:“过来。”
沈淙看起来还是冷若冰霜,啓唇道:“你过来。”
谢定夷更加忍不住笑,支着腿又看了他几息,见他还是没有擡步的意思,居然真的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十来步距离,她走到他面前,擡手将他抱在了怀里,因为笑意而震动的胸腔贴着他,让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他无话可说,擡臂回抱她,问:“有那麽好笑吗?”
她用嘴唇贴了贴他的侧颈,含着笑,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她去了澈园,沈淙的账本还没看完,坐在桌边,从一堆文书里擡起头,背後的灯台往下一撒,在长发上溅落一片碎金。
满室的光晕都偏爱他,将他衬得如同端坐高台的仙灵,端庄冷然,既凛然不可侵犯,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
好像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她就再也生不出想要杀他的欲望了。
……
其实她也想问自己,为什麽那天从皇陵寺回来後会去找他,为什麽会在那经年的噩梦中想起他的面容。
是从什麽时候起,她看向他的时候不再只是描摹他的轮廓,而是更多地望向那双清澈的眼睛?
爱丶欲丶喜欢。
喜欢丶欲丶爱。
陈闷积灰的旧物件上着锁,经过侵蚀变得腐朽又脆弱,是谁擦了又擦,明知打不开,却还是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不肯离去。
她心中有相。
相自会审判她。
……。。
“病还没好全。”谢定夷按住他贴向自己的嘴唇,在他轻合的睫影间吻向眼下细白的脖颈。
窄窄的窗榻勉强容下了两个人的身影,沈淙勾住她一缕长发,问:“在这麽?”
谢定夷说:“怎麽?”
沈淙重复她的话:“你的病还没好全。”
谢定夷说:“发发汗好得更快。”
沈淙默然:“……什麽话都叫你说了。”
“嗯……”她没理他,细密的吻很快落下来,沈淙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几不可察的低吟,微微扬起脖颈,宽松的衣领被扯下不少,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沈淙用嘴唇贴了贴她的下巴,说:“……让我下去。”
下哪去?
谢定夷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麽,心里的恶劣劲发作,想引他说两句浑话,便将话问出口:“下哪去?”
“你说呢?”沈淙依旧绷着神色,但耳朵却明显红了,牵过她的手一点点往上挪,最後放到了自己高挺的鼻梁上。
手指被他带着一点点往下蹭,鼻尖,嘴唇,停了一会儿,他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她的指腹。
谢定夷没错过他眼底的那丝迷恋,修长的指骨从他柔软的嘴唇间探了进去,勾了勾那湿热的红舌,说:“来吧。”
……
来吧——难道只有谢定夷喜欢他的脸吗?他不也是无可救药地喜爱着她的身体吗?看着她因自己而産生和平日里不同的表情,他的心里好像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修长的双腿紧紧绞在一起,屈膝跪在了窗榻边的脚踏上。
……
沈淙冷着脸伸出舌头的景象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谢定夷垂眼看他,长指深深地穿进他发间。
头发被用力抓紧的那一瞬,沈淙身体里的浪潮也骤然拍岸而过,喉结向下滚了滚,擡手扶住了她的小腿。
“上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垂手到他脸边。
“等丶等等,”他的冷脸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眼里藏着未散的欲念,就这麽擡着望着她,看起来还有点可怜似的,低声说:“裤子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