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善文墨,私下里如此正式的行礼只有那几个拥护他的文臣有过,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伸手要扶楚陌苓,“姐姐不必多礼……”
燕南飞轻咳一声,扫了小皇帝伸出的手一眼。
小皇帝这才想起什麽,连忙收回手去,掩饰般咳了咳,“殿帅免礼,免礼……”
楚陌苓和修濡起身。燕南飞这才不慌不忙道,“臣把楚帅带到了,陛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臣先回府了。”
小皇帝才点了个头,燕南飞略微欠了欠身,也算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去了。
另一边。
楚陌苓被小皇帝拉进殿才抽回衣袖。
知道燕南飞刚才没走远,小皇帝是刻意装出来的与她亲密,所以楚陌苓板下脸,“陛下,如今您为君,陌苓为臣,君臣有别,陛下还是多注意些好。”
萧程锦坐到书案後,没了刚才在燕南飞面前演出的窝囊气,显得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对她的称呼依旧亲昵,“知道了姐姐,是我……是朕思虑不周。”
他很快调好情绪,献宝一般把桌上的字帖拿给楚陌苓看,“姐姐你看,这是朕刚刚临摹的拓本,怎麽样,可有皇兄的笔意?”
“陛下好兴致。”楚陌苓接过,是前朝大儒用行书写的《三生因果经》,字迹刚柔并济飘逸易识,萧程锦临摹地像模像样,那字迹看上去同曾经的萧景策如出一辙,瞧得楚陌苓心头一颤,却依旧不动声色。
“朕已经数日未上朝了。朝中各事压在燕太师头上,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说来还是要感激燕太师的。”
“若不是燕太师,朕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在此临摹。
楚陌苓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可这担子太重了些,朕心中过意不去,特意请了姐姐回来帮衬一二。还望姐姐看在当年与朕三哥的情谊上,莫要推脱。”
萧程锦手一滑,玉玺顺着书案摔下,滚在楚陌苓脚边,磕掉了一个角。
楚陌苓压下心头的情绪,捡起滚落到地上的传国玉玺呈到小皇帝面前,“陛下放心。燕南飞坐在那个位子上,就要承担相应的职责,况且他是先皇亲封的太师,能把雍和打整的井井有条,也只能说是陛下没有用错人。”
小皇帝噤了声,一手接过玉玺,一手拽住楚陌苓的手腕,“满朝皆知姐姐和太师不和,朕敬重太师,也珍惜少时与姐姐的交情,不愿让姐姐因朕重用他,心里不好受。”
楚陌苓对上他有些急切的视线,似乎是透过他看什麽人,随後耸了耸肩,“陛下多虑了,臣与燕南飞不和是私下里的事,臣知道何为顾全大局。”
她抽回手,冲萧程锦去了一个安抚的笑,“燕南飞能爬这麽高坐这麽稳是他的本事,臣不会因为陛下重用他心里有隔阂。”
“那就好。”萧程锦露出个温润笑意,给楚陌苓赐了座。
“姐姐,朕很相信你,知道你是站在朕这边的。但朕也很尊敬燕太师,不愿姐姐因朕重用他感到为难,所以今日话多了些。”
萧程锦眸中含着忧思。
楚陌苓不动声色,装模作样地与他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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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濡走到宫门时,与燕南飞打了个照面。
燕南飞似冲被“赶”出来的修濡颔首,也算打了招呼,“好久不见,修将军。”
修濡:“……”
他没什麽想法。
他什麽都不想说。
燕南飞先前在落枫铁骑也是这副谁都欠他千万两黄金的拽样子,目下无尘,冲谁都摆个死鱼脸,他们共事两年,修濡早就习惯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楚陌苓和燕南飞结了大梁子,修濡自小被养在楚家,自然也要表明立场。
况且当年玄甲卫战至最後一人,与燕南飞脱不了干系。
他也不管失不失礼,只冲燕南飞点了个头,走到他和楚陌苓的坐骑前,旁若无人地掏出马刷给两匹马刷毛。
楚陌苓的坐骑是一匹白马,唤作“踏雪”。踏雪感觉到修濡的心不在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狠狠地喷了他一脸。
燕南飞看了熟练掏出帕子擦脸的修濡一眼,挑了挑眉,“踏雪也是老样子,还是这麽讨人嫌。”
修濡不理会他,安安静静做个洗马工。
擦肩而过时,修濡听见燕南飞的声音,“告诉楚陌苓,让她来太师府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