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嗒”声,裴啸的话音戛然而止。
特殊材质的锁链在双手之间崩成直线,光泽比月光更冷。
裴啸突然偏过头,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像浸在水里的充满杂质的玻璃球。
他似乎想看清来人的脸,喉结费力地上下滚动,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又收紧,锁链嵌进有些松弛的皮肉,未出口的所有话语被勒成了破风箱似的抽气声。
裴啸眼球凸得快要裂开,瞳孔爬上红血丝像蛛网,还映照着深深的面临死亡的恐惧。
一股尿骚味混着药味漫开来,像腐烂的苔藓爬上身体。
直到再无生机,身体被苔藓侵蚀,锁链松开的瞬间,裴啸的身体重重砸在台子上——他引以为傲让自己重获新生的操作台,发出了沉闷的噗声。
月光恰好从云里钻出来,照亮裴啸圆睁的眼睛。
向晚澄将锁链装回腰带,贴合,分解,化为无形。
楼下突然传来宾客的欢呼。
门口又有动静,是裴明珠。
“父亲……”
四目相对,裴明珠停下脚步,似乎是惊讶为何刚刚见过的弟弟女朋友会在这里。
向晚澄冷淡地盯着她,这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裴明珠似乎提前进来了,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不想……
裴明珠视线从向晚澄移到倒下的男人身上,有些震惊的瞪大眼睛。
那个向来追求体面的男人,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裴明珠捂住嘴巴。
以为下一秒是尖叫,结果裴明珠笑出了声。
眼里涌现出复杂的情感,一些兴奋丶痛快混杂着解脱……
“……居然是今天,哈。”
“小狂犬果然名不虚传。”
向晚澄挑眉,她似乎知道自己的雇主是谁了,虽然非必要不露脸。
她擡腿,两个女人擦肩而过。
一声极轻微的道谢声。
向晚澄没有回应。
片刻,伴随着收到尾款的消息,向晚澄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又伴随着一声“父亲!!!”
向晚澄忍不住笑,死後的体面也不给留吗?
还真是个好女儿。
向晚澄没有再回到宴会,工作结束就是结束,钱已到手。
收尾?她可没有什麽需要对裴家负责的。
驾驶座上的赵清浔等候多时,他对向晚澄笑笑:“晚澄。”声音无比温和。
向晚澄一上车就拽过赵清浔,赵清浔嘴唇被她咬出血,足以证明向晚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赵清浔没有丝毫不满,尝到的铁锈味也像是奖励。
向晚澄拍拍他的手臂:“回家回家,我要睡觉。”声音都带着雀跃。
“好。”赵清浔也跟着她开心起来。
细碎的响动混着发动机的低鸣漫开。
向晚澄瞥向後视镜,灯光逐渐缩小,变成星星点点落在他们身後,向晚澄什麽都没有带走,裴玉送给她的所有。
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意过裴玉,无论是他的的开心丶悲伤还是他愤怒……向晚澄只知道她要回家,回家见到小鱼。
说着要睡觉的向晚澄却没有睡觉,她看向身边的人。
“赵清浔,你不回家吗?”她和小鱼的家不该出现第三个人的。
过了许久,赵清浔才开口,他声音很轻,像是飘散到风里去了。
向晚澄捂脸,揉了揉,沉默片刻,开口:“不要出现在小鱼面前。”
赵清浔轻笑:“好。”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但前提是,他不会滋生出其他想法,可万一呢?
人如何控制住自己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