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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文艺复兴没有把神拉入地狱（第3页）

文姜心口像是沾上层石灰水和烟草积灰形成的涩，又苦又涩的焦虑。

这种气味一路蜿蜒，连接到心脏口，按压胸口还会産生像是海绵挤压産生的流脓，流出来的是分离。

文姜握着贴骨温热的蝴蝶项链，无神地望向校园两侧陆续购买演出服装的学生。

起雾的窗外只能看清颜色不一的人影

文姜凝视着这些热情洋溢的学生，驶出两侧枫叶大道後，靠在车窗侧阖上了眼。

他也是参与过这种模糊的东西的。

那是十六岁里最为青春疼痛的一幕。

那年学校排演了一出灰姑娘话剧，本该出演边缘角色的他，却在临时开演前两天因女主角崴伤脚踝，从而获得了这个机会。

那时他激动又诧异，诧异为他怎会，可又激动的一晚没睡。

因为他终于可以有正大光明的机会，让远在其他城市读研的哥哥回家看一眼。

不论是何机会。

那时张爱玲文章正火，不少人悄悄带到教室，传借阅读，其中有句很是遐迩闻名，让文姜现时都震撼心头；

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

文姜却只觉。

三恨所爱之人不在身旁。

在他看来人类，只不过是一个反复完成欲望的容器，贪婪，恶心，污秽，连带身体都会腐烂作呕，但爱不会。

没有爱的灵魂该是多麽贫瘠虚浮。

可电话里男人只说了句，忙。

不知是否有时回。

文姜却很知足，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概率，他都欣喜若狂。

那夜学校礼堂灯火葳蕤，灰姑娘得到了仙女教母的帮助，拥有了漂亮的衣裙和妆造。

一席水蓝色长裙将他身形掐的更加削瘦窈窕，装饰假发及其腰身，绝艳张扬的五官美的不似人间。

长发随微逆风飘动，像是一朵娇艳等候人采摘的玫瑰。

他站在舞台高墙上，轻推开护窗板，找寻他的爱人。

从下打上的灯光，像是月亮在护城河上投下一道圣洁的光柱，将他额头和上半身都浸入冰冷的月光之中。

但，直到演出开始，文姜都未在台下看到日日思夜想的人影，一直等到所有演员观衆开始陆续离席。

他才透过台阶外的一缕昏暗的光亮，看到一直候在演出舞台右侧的哥哥。

浪漫主义作家霍桑在他的小说《红字》里提到美好的场景是秋季瑰红的枫叶，海边波光粼粼的撒金，以及恋人漆黑夜色下会面的旖旎。

可那刻，映着一轮明月的文姜只觉，眼前便是最美的东西。

男人一身挺括有型的黑色西装，优雅复杂的领带结抵在喉结下方

三角，饱满像朵含苞待放的花，是他从未见过哥哥系过得。

立体五官在仅剩几盏的暗淡灯光下，像是用浓最深不见底的山水墨提笔勾勒而成，华美凛冽的像一尊神。

是他数个时日存放于心底的脸，是他无数个日夜反复于梦中重重抚过的脸。

那一刻残留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宛若童话故事中姗姗来迟的王子。

未顾及拖地长裙的他，顺着不知何时滑至唇角的苦液，扑向男人怀中，连中途掉落一只水晶鞋都未管。

“哥哥。”

灰姑娘掉落一只鞋就得到了真爱，文姜想或许他也可以。

这是他暗自期待，又无人可知的爱。

可——傅砚书只将他抱起，拾起水晶鞋往前走。

消芜了童话和梦境带来的所有希冀。

因而，他得知

原来

原来灰姑娘脱掉鞋子也不见得会得到日思夜想的王子。

文艺复兴没有将神拉入地狱

爱，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