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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第1页）

第34章

皇宫内，聆月台。今夜天气晴好，凸月在东天高悬，夜空繁星灿烂，深邃璀璨。古意站在台前，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高天之上，而是默默注视着远处那间熟悉的院子中不同于夜色的微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後传来，星泽一路小跑着来到古意身後，微微喘着粗气道：“皇上，刚刚侍卫前来通传，杳姑娘的院子红光漫天，好像走水了。”

“我知道了。”古意声音平静，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

星泽不解，走水的可是杳姑娘的宅院，皇上最在意的杳姑娘，平时只要有杳姑娘的半点消息他都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为何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如此平静？难道是自己刚刚没有说清？

星泽走到古意身後，再一次开口强调：“皇上，杳姑娘的院子好像走水了，您不派人过去看看吗？”

“不必了。”古意声音哀伤：“那是她的选择。”

星泽擡头震惊的看着古意，馀光恰巧撇见远处夜色中那明亮的光点，心中好像明白了什麽，哽咽着开口：“杳姑娘她……”

“你身上的幻蛊还在吗？”古意突然开口问道。

“不在了。”星泽摇头：“昨夜杳姑娘找到我将它收走了，连同那只蛊鸽。”

“她竟连半分幻想都不愿给我留下。”古意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火光，许久後再次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星泽，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陆大哥。”

半月後，古意与陆楚在盈宿边界单独见了面。古意并没有告诉星泽他们聊了些什麽，只是同他说了两件事，第一，如今计划中的事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希望他能够再在大盈陪自己半年，半年後再回宿尧；第二，日後古意无论做什麽事，都希望星泽不要反对，也不要阻挠。星泽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回宫後的第三天，古意在朝堂上当衆指责皇後与外人暗通款曲，说太子并非自己的亲子，并且甩出几十封言语暧昧的信作为证据，皇後震惊之馀哭伏在地极力辩解，说这定是有人陷害，自己并不曾做过任何对皇上不忠之事，但是古意却一个字都不听，下令将皇後丶太子及国丈一家关入天牢，三日後问斩。

皇後一族被屠後，古意并便打着重新选後的名义亲自带着侍卫到寻常百姓家里四处搜查，遇到合眼缘的女子就带入宫中，无论年龄几何，甚至连七旬老妪都不放过，有些还会连着她们的子嗣一起带走，上至二三十岁下至五六七岁。带回宫的那些人全部关在露缘殿，等待皇帝随时召唤。可仅仅半月时间，露缘殿竟突然失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八名女子两名成年男子和三名未至弱冠的孩童全部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古意这般行径令群臣骇然，有人委婉劝说，有人直言劝谏，但古意非但不听劝阻，反而将劝谏之人全部关进了大牢，有一位老臣不忍古意如此糟践百姓，在朝堂上义愤填膺慷慨陈词，古意一怒之下挥剑将其当庭穿了胸，鲜血渐在古意脸上，看上去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一时间百官惊栗，再无人敢言语，只是在归家後会痛心感叹，皇帝如此，大盈命数将尽。

露缘殿毁于大火後，古意虽然放弃了寻後之事，但却并没有因此停止荒诞，而是继续带着亲卫在鹿安城四处巡视，说是要寻宝地建一座通天塔，记录自己在位时的丰功伟绩，供後世百代瞻仰膜拜。折腾了六日後，古意最终看中了鹿安城中最大的那间酒楼，但他并不是出钱购买，而是僞造证据，将酒楼老板以谋杀及诈骗罪名判处斩首，酒楼强制收归皇家。而後又加重徭役，征调千馀名百姓拆除原酒楼，建造通天塔，日夜不停工。而且，皇家建造通天塔，不从国库支取开销，反而由百姓承担所需的钱财物料，一夜之间鹿安的赋税翻了近五倍。更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古意建造通天塔，不找匠人设计图纸，一切全凭自己的想法，且想法变化无常，一旦更改，之前已经完成的部分就全部拆除重建。除此之外，古意还派人对臣民监督，若是有人对他的想法有半点不同的意见，他一定亲自持剑，将此人斩首示衆。如此一来，仅仅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鹿安城就已经与往日的繁荣安居判若两城，城中到处人心惶惶，百姓叫苦不叠。

又一个漆黑似墨不见星月的夜晚，两道身影在聆月台前默默伫立着，古意的目光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通天楼建造地，星泽的目光则一直流连在古意身上。自上次古意与皇兄见面归来後，这个原本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变了好多好多，人前越来越陌生，人後越来越沉默，他曾秘密写信问过皇兄那一日与古意究竟聊了些什麽，但是皇兄回信说，那就是一次很普通的见面，古意说如今计划已成，到了自己履行诺言的时候，只是自己刚刚继位，还有很多政务需要处理，国库也需重新清点，希望宿尧能再宽限半年时间，半年後定会将第一笔税银亲手奉上。

原本指望着皇兄能为自己解惑，但是看完回信之後疑惑反而更深了，处理政务？清点国库？这些古意连提都没提过，更别说做了。有时星泽甚至会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被哪个鬼魂夺了舍，真正的古意是不是被困在了什麽地方，等待自己去解救。

不觉间夜已深，古意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扭头看着身边的星泽，嘴角是温柔的笑意：“今日怎麽愿意同我一起在晚上待这麽久了，不怕被蚊虫叮得满身包了？”

星泽有些吃惊，这般熟悉的调侃语气，自己好像许久不曾在古意口中听过了，这一瞬间仿佛曾经的那个太子殿下穿过时空又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星泽看着古意，吸了吸鼻子，压住嗓间的哽咽努力用寻常语气回道：“天气渐凉，蚊虫没那麽多了，而且今日我在衣上熏了香，蚊虫不会咬我。”

“是之前阿杳给你的那个方子吗？”古意走到星泽身边低头在肩旁闻了一下，立刻又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皱着眉道：“之前你说这个方子味道不好不愿意用我还不信，今天是真的体会到了，怪不得你要站在离我一步开外的位置，这味道属实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我怀疑当时杳姑娘就是故意的，我让她换个味道她就只说别的味道没效果，不给换，还说多用用就好了，到时候腌入味了自己就闻不到了。”星泽嘟着嘴一副生气模样，看着古意满脸的笑容撇了撇嘴继续控诉道：“对，当时你也是这个表情，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阿杳的话你得信，可能是别的味道真的没有这个效果好，你看今日在这里站了也有快两个时辰了吧，是不是一只蚊虫都没来咬你？”古意继续笑着，眼神打量地看着星泽：“不过今日你怎麽不嫌弃这个味道，愿意熏香了？”

“前些日得了风寒，今天鼻子不通气，闻不到。”星泽如实回答，古意笑意更甚。

星泽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眼前的场景是那样的熟悉，仿佛片刻後杳姑娘就会出现在面前，嗔笑着道一句“笑的这麽开心，你俩又在背着我说什麽坏话？”

忽一阵凉风吹过，星泽自恍惚间回过神来，古意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笑意，俯视着聆月台下隐在黑暗中的鹿安城，星泽看着古意的侧影，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深深的落寞与悲伤。

“星泽，帮我给你的皇兄传一封信吧，用你们传密信的方式。”古意声音淡淡，目光依旧落在远方，“你就写‘盈皇昏庸无道，望兄取而代之。’”

“什麽？”星泽闻言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古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古意转头看着星泽，黯然失笑道：“我发现原来当个暴君也挺累的，本以为自己能坚持半年，没想到如今不到五个月就挺不住了。”

听过古意这番话，再回想这五个月来的种种，星泽心中的疑惑似有所解，但是这个答案却完全超出了之前的预想，一时间心中骇然，看着古意质问道：“所以这段时间重税劳民，杀人纵火，甚至连几岁孩童都不放过，并不是你真的昏庸无道，只是为了让百官让百姓对你心生怨怼，为宿尧进军大盈奠定民心基础？”

面对星泽的质问，古意没有恼怒，但也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笑着道：“星泽，别猜了，照我说的做吧，等时机到了，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诉你。”

“什麽时机？”星泽追问着，但古意不再言语，转身向聆月台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