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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第1页）

第37章

翌日上午，陆楚正在殿内审阅奏折，忽然侍卫前来通报，说古意不知何时逃离了皇宫，在城北的翰墨轩中挟持了一名夫子和十二名学生，并放出话来，若想这些人活命，就让皇上亲自去见他，且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後他若是见不到皇帝，就会点燃翰墨轩中埋伏好的火油炸药，大家同归于尽。虽然事发後严将军已经带着手下赶了过去，但是那名夫子是大盈德高望重的大儒，学生也都是少年中的佼佼者，严将军不敢轻易决断，特来请示皇上。

陆楚心中疑惑，古意既然有能力在重重守卫中逃离皇宫，那对他来说潜进自己的寝宫也不会是什麽难事，若他真的想杀自己，宫中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动手，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可他为何偏偏要闹到大庭广衆之下？恍然间一个想法自心底萌生，让陆楚握着御笔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若真如自己所想，之前古意的种种行径也都能解释得通了，可是他为何要这麽做？

古意给的时间所剩不多了，见陆楚半晌不言，侍卫小心开口提醒：“皇上，您是否要摆驾翰墨轩？”

“摆驾就不必了，时间有限，给我找一匹快马，即刻啓程。”言语间陆楚已经起身向殿外走去。以大盈倾世之儒和後起之秀要挟，古意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今日自己若不现身，日後对大盈的统治定难以立足，更何况，刚刚那个想法，他想亲自去验证。

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炷香时间陆楚就来到了翰墨轩门前，翰墨轩大门紧闭，空气中还有着浓浓的火油味道。周围已经围了许多百姓，被兵士们拦在数丈开外，最前面的那一排人人红肿着双眼怒目看着屋门，看样子应该是屋内那些学生的父母亲属。严霆伦简单描述了目前的状况，屋子里的夫子和学生现在应该都是昏迷的状态，手下在房屋周围仔细检查过，屋外没有火油和炸药的痕迹，火油味道应是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的，数量不少，而且古意手中有火折子，大家不敢贸然闯进屋子救人。

大概是听到了屋外的异样，古意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陆大哥，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陆楚走到门前，大声向屋内问道：“我来了，你如何才能放人？”

“进来，我就告诉你。”古意夹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严霆伦闻言立即拦在陆楚面前道：“皇上，不可！他已经疯了！”之前明明说只要皇上来了就会放人，没想到如今竟然得寸进尺，一旦古意引燃火油，皇上在屋内根本没有退路，大儒和学子固然重要，但是不能让皇上为他们以身涉险。

陆楚看着紧闭的屋门，伸手拍了拍严将军的肩，道：“事已至此，这间屋子我不得不进，你留在外面吧，一旦有什麽意外，立即安排百姓撤离。”

严霆伦想要出言阻拦，但陆楚看了他一眼，严肃道：“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严霆伦只得让开面前的路，陆楚回头看了看周围的百姓，随後独自走进了翰墨轩。

关上房门後，陆楚看了看地上昏睡着的十三名人质，擡眸对上古意的眼，叹了口气道：“古意，你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哦？我做了哪些？大哥的话我怎麽听不太懂？”古意一边摆弄着火折子一边问道。

“我想明白了，你还是那个你，从来没有变过。”陆楚目光袅袅：“可有一点我还是不懂，你为何一定要将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与我？”

古意看着陆楚，半晌後释然地笑了，道：“既然大哥猜到了，那我也不装了。我虽然坐上了着至尊之位，但是我守不住它。曾经的暗骑已化为齑粉，如今大盈境内既无兵士也无兵书，短时间内难有自保能力，北方又有苍里虎视眈眈，一旦战争爆发，定会生灵涂炭。说实话，虽然当初你我有约，宿尧只在大盈边疆派兵驻守，但是我不敢肯定待你知道大盈无兵时一定不会有吞并的想法。”

“我……”陆楚想为自己辩解，但是古意却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没有哪个皇帝不想一统江山成为天下共主，这不怪你。何况大盈当年本就是从宿尧分出来的，两国百姓有着相同的祖先，相同的样貌，相同的语言和生活习惯，而且与你相识多年，我知道你是个能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开明君主，所以现在，我该送他们回家了。”

陆楚声音哽咽：“这些事你在半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是吗？上次见面时你说让我再宽限半年，并不是为了整顿朝纲清理国库，後来的纵火重徭也不是真的昏庸无道，只是为了糟践民心而上演的一场又一场戏码？”

“是，不过现在看来，我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应该算是个好戏子。”古意眼色有几分调皮，看着陆楚继续道：“这出戏唱到今日，只剩下最後一场，大哥可愿与我一起将它唱完？”

“我若不愿呢？”陆楚反问。

古意弯着眉眼：“那我只能把你打晕，自己继续唱独角戏了。”

沉默片刻後，陆楚开口问道：“你要我怎麽做。”

“身上有些伤会更服衆。”古意说着拿出腰间匕首，在陆楚的左臂重重划了一刀。

满意地看着陆楚黄袍上的那一片血红，古意继续道：“我已经在陶家旧址为自己搭好了葬台，前往的路线地图在我寝宫的枕下，到时候还要麻烦大哥将我尸身送过去一把火烧掉，骨灰也不用收敛，随风而散就好。”

“好。”陆楚点头，声音悲楚。

“对了，还有星泽，”古意继续道：“现在他在我的寝宫，估计一两日後才会醒来，醒来後他会忘记在大盈时的一切，到时候他若是有什麽疑问，还请大哥帮我圆一圆。此外，我还想替他讨个赏，他曾对我说，希望一切结束後自己可以做个闲散王爷，有钱有後台但是没责任那种，还希望大哥能成全。”

“我答应你。”陆楚闭目承诺。

“多谢陆大哥。那现在，我们入戏吧！”言语间古意一把揽过陆楚，将匕首抵在颈间，踹开门走了出去。

“皇上！”听到动静後，严霆伦立刻走上前来，但看着陆楚颈间的匕首和流血的左臂，虽怒目却不敢轻举妄动。周围百姓也都望着古意，大气不敢出。

“都退下！再过来我就杀了他！”古意挟着陆楚一步步向人群走去，“给我备一匹快马，让出出城的路。”

陆楚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但却被严霆伦看在眼里，他没有立即下令，依旧死死盯着古意。

“怎麽，想他死吗？”古意说着手间微微用力，陆楚的颈间瞬间留下一道血痕。百姓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站在前排的百姓闻声而跪，後面衆人纷纷效仿，片刻间除了宿尧的兵士外，在场百姓全部跪倒在地。

“去备马！”无论如何，皇帝性命要紧，严霆伦大喊一声，有兵士应声而去。

看着面前俯首的百姓，古意笑了笑，附在陆楚耳边轻声道：“大哥，戏演完了，我要走了。大盈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说完假意趔趄露出破绽，弓箭手抓住机会，瞬间射中古意的心口。

皇帝得救，衆人叩首，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楚看着跪倒在面前的臣民和身下万箭穿心的古意，泪水再一次汹涌。

古家执掌大盈二百馀年，历代皇帝一向勤俭爱民，在百姓心中地位斐然。古意虽然在这近半年间已经极尽荒诞，但是时间太短了，不能彻底撼动古式王朝在大盈百姓心中的地位。为了让古家的形象在百姓心中崩塌，让自己能顺利执掌大盈，所以他设计了这最後一出戏。此刻面前的俯首与高呼，都是古意送给他的民心。

按照古意的遗愿，陆楚将他的尸身在陶家旧宅火葬，大火烧了整整半日，残阳及地时方才燃尽，那一刻西空霞练漫天，似火亦似血。

宿尧皇帝为救大盈学子身受重伤的故事在大盈境内火速传开，原本还对陆楚有些芥蒂的大盈百姓因为这件事也都甘愿向陆楚俯首，朝中大臣也对陆楚心服口服，政权交接异常顺利。三月後，陆楚率大军回宿尧都城，对此次胜利论功行赏，陆年被加封逍遥王，陆楚许他只要不谋权叛国伤民，其他一切可为所欲为，出了事皇帝替他担着。

虽然没有了在大盈时的记忆，但是对宿尧的一切陆年还是十分熟悉，搬入逍遥王府後日子也确实逍遥自在，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不知为何自己越来越喜欢夜空，还特意建了一座赏夜高台，天气晴好时会独自在上面待上一整夜，就只静静地看着夜空，偶尔眼角还会噙着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