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昔·前教练之死
◎顾贝曼十九岁,尹宓十八岁◎
话虽如此,但俩人也没什麽好做的。
尹宓的申请卡在一项成绩,既然她不能参赛,就得去补绩点。
顾贝曼更没有什麽事可做。她在放寒假,来这一趟纯纯是为了盯着尹宓不让她回家。
另一方面,国内教练的後事还在一团乱麻中缓慢推进。
顾贝曼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只有一点,国内多少讲一句死者为大,教练身上的糊涂账要讲清楚还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所以在各怀的鬼胎下,大家都同意假装事情没发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师母把这天揭破,无非是为了报复,如今最需要恨的人直接两腿一蹬,她也没别的好说。毕竟两人还没扯破脸皮到离婚一步,算上来她竟然还是遗孀,要以家属身份操持後事的。
顾贝曼一边跨着时差一边从浩荡的人脉里拼凑出这些现实,不由觉得好笑。她其实同冰场上的人们也不太熟悉,只是比起尹宓她好歹是个能交换联系方式聊上两句话的人。
教练手下门生千万,在役的丶退役的丶当教练的丶当公务员的,花滑这麽小的圈子用手一抓都是熟人。他们个顶个是个人物,平日里都夸耀大丈夫所为,结果真当生死与荣辱隐晦地摆在面前,却一个个缩了头,愣是要看顾贝曼与尹宓两个女人的决断。
还美其名曰,毕竟老师只带过她们两个女学生,要是她们不来多不合适。
奈何顾贝曼是个比他们都有种的家夥,她很大方地回应所有给她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
“不去。”
不回答缘由,也没有辩解,顾贝曼给出来的回答生硬,让许多人在暗里说她的坏话。不是说平常他们就不说了的意思,是正巧撞上这麽一回事,简直是天赐的把柄来攻击这位根本同他们没有利益竞争的退役选手。
那自然是为了顾贝曼背後的尹宓。
谁都知道这两位一体两面,顾贝曼的意思还代表着尹宓的行动。
而论及尹宓,那可有的聊了。
作为唯一一位可谓是脱离在规则外的选手,尹宓的背上盯着不止一双眼睛。虽然国内暂且没有能和她一样出成绩的女单,但不代表人们对她的恨或别的贪恋就会克制。
很多时候,哪怕会让事情变得无比糟糕,人还是会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産生破坏欲。也就是说,哪怕不让尹宓参赛会导致比赛场上无人可用,但想要贪名与利的不知道谁也绝不会松开手让尹宓那麽轻易地回去比赛。
这件事顾贝曼很清楚,尹宓却不知道。她仍旧天真地以为,真是教练的突然逝世让国内无法在短时间内妥善安排外出参赛的队伍。
实际上,只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甚至是一个许多年都不曾亲自坐上教练席位,陪着选手们等分的人而已。
只要协会想,哪里有什麽人手不足。
所以她才拒绝了出席葬礼,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耳朵又受到摧残。
人死如灯灭,葬礼是给亲友怀念过往汲取力量往下走的仪式。但,虽然此话有些大逆不道,顾贝曼从不觉得这些人值得什麽怀念,包括知情不报还假装亲近的自己。
是啊,什麽出轨丶受贿丶霸凌,她全早早都听见了。她只是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顾贝曼放下手机换成平板,往新崭崭的平板上头一气下了一堆APP。那时候境外旅游不必如今,全都要靠好心驴友在论坛上的攻略一点点摸索。什麽地方住宿便宜安全,哪些景点来了必去,还有防骗小技巧,全赖前辈们倾力供给。
可惜就是东一点西一点,做攻略的人必须耐心丶周全,才能根据别人的经验完成自己想要的计划。
境外和国内不同,车票丶门票丶住宿,都根据下单的时间不同而波动。顾贝曼这个时候做下的行程,最快也得到暑假才能用上了。
但她依旧兴致勃勃,为一张不知道能不能成行的空头支票。
下午的时候尹宓放学回来,手里拎着些吃的。
顾贝曼惊讶于她没有去冰场,还抱着平板问了一声。
尹宓没有答她的话。顾贝曼心里一紧,擡头仔细将她的神情打量了一番。
尹宓站在门口,垂着头,脸上没什麽表情,看起来平静过了头。她不喜欢说话,性格喜静,但在顾贝曼面前的时候总是有属于少年人的热切的。这些天顾贝曼老实在家等她回家,每每都要听她念上一堆白天遇到的人和事,再来是今天练习时的状态。
最次,也有一句问候,问顾贝曼今天在家做了什麽。
所以尹宓不该是平静的。
她们实在是不同模样下的同一个灵魂,顾贝曼没有问怎麽了,反而直言,“你知道了?”
或许是个问句,但语气显然是肯定的。
尹宓叹了一口气。她马上过十九岁生日,怎麽算都是妙龄美少女的年纪,却能叹出这样一声忧愁的叹息,将人的心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