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完成跳跃後进入了上半截的旋转。比起那些精彩绝伦的跳跃,这一段显得简单许多,让观衆们也跟着歇了口气。
顾贝曼要了一个走道边的座位,所以只有右手边坐了人。那是一对很年轻的情侣,活动着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脖颈时无意瞟到了身边的人。
坐得更近的女孩立刻抓住了顾贝曼的胳膊,“你……还好嘛?”
这位临时的同座看上去快要顺着座位上滑下去了。
顾贝曼被她的声音惊得抖了一下。
她脸上的红迅速遇冷沉降,刷地变白。
现在她看起来跟她身上那件白色短袖是一个色调了。
这种变化真是太剧烈了,以至于女孩更是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左右张望着寻找工作人员。
赛场内有等候着的医务人员,虽然一般用上的都是选手们,但不代表观衆不可以用。
工作人员也走过来了,他一边弯下腰查看顾贝曼的情况,一边准备通知医疗组。
周围的观衆也被这段插曲引动,好奇地张望起来。
血一下回到了顾贝曼的脑子里。她从女孩手里挣扎出来,并且迅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不好意思,没事了,刚刚呛了一下。”顾贝曼把手里攥得变形的矿泉水瓶子展示给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工作人员和邻座将信将疑地转过头,放任她一个人待着。
意识到自己再待下去肯定会失态,顾贝曼用力撑了一把前面人的椅子站起身。
我得丶我得离开这里。
她这麽想着,但她的腿像是被冰场冻在了原地。
更糟糕的是这个念头一出现,她的耳朵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伴发的尖锐鸣响让她又跌回座位上。
邻座的女孩又开始看他,可尹宓的表现又真的很精彩。她频频回头,在某一次转过来的时候被顾贝曼瞪了一眼。
天呐,太伤人心了,女孩被刺痛了,感到自己的好心被辜负,于是彻底不回头沉浸于比赛中。
这正是顾贝曼想要的效果。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僵住了,尖锐的声响从她的左耳朵窜到右耳朵,像一把锯齿将要劈开她的脑袋。她的眼睛前一阵阵泛出黑色,心脏没有节律地撞在胸膛上。
顾贝曼用力咬了一下自己,抱着头把自己沉浸在黑暗里,方便强迫自己调整呼吸规律。
她不能在这儿晕过去,或者引发什麽乱子打断比赛。
要是那样尹宓会发现自己来过现场。
现在她心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当初为了给尹宓一个惊喜,她全程向对方保密。
这样,即便她已经在这儿戳破了这个秘密,也可以装作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回去。只是她需要点时间调整,只要给她时间调整。
她一定能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但顾贝曼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钟声。
她知道那是什麽,于是擡起头。
尹宓微笑着将一只手举起来,完成了一组跳接直立转。
当跳跃难度提升的时候,其他部分所能分得的精力不免下滑,体力分配也会相应改变,用更简单一点的步伐与旋转为跳跃腾出空间。
果然,接下来的步伐明显不如国内赛精致。
尹宓其实很喜欢这首来自音乐剧的歌曲。千百次的合乐练习之後,她已经记住了副歌部分的发音,有时候边滑边在心里跟着唱。
人们总是惯常忽略文科,轻视它们不过伤春悲秋的玩意儿。
可是世上怎麽会有那麽妙的语句与表达,能够为张不开嘴的人恰恰好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人要怎麽才能逃开自己的阴影呢?
人不可能逃避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