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聆听的江篱眉头越皱越紧,天合帝和馀夫人之间的事她不好说什麽,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可是刚满及笄就结婚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最是敏感细腻,此时若得不到正确引导,後续的影响怕是要以终生来疗愈。想想原着里萧明月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的结局,她心里十分不好受。
“你可与夫人说过这些?”,江篱问她。
萧明月摇头,“娘亲身子不好,明月不想她再为我劳心费神”。
江篱笑了,“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你不说她就只能猜,猜想的多了亦是劳心费神”。
迎着萧明月似懂非懂的眼神,她继续解释道,“一家人嘛,日子都是商量着过得。夫人现下,心思也只能放在你和你哥哥身上了,你们大事小事都瞒着她,放任她胡思乱想,那才是害她”。
人,都是需要认同感和被需要感的,尤其是馀夫人这种看似养尊处优,实则无所事事的人。她不能轻易面见外人,终日被困在一方小院子里,不知风雨四季,不染人间烟火,周遭的处境日复一日的提醒着她,她被抛弃了。
若没有两个孩子撑着,她自己怕是都要抛弃自己了。
当然这并不是她的错,是整个时代的错。困于後宅的女子,人生的期盼和动力只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但萧明月不一样,她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若她都要重复这样的人生,那其他女子只会更无出头之日。
所以江篱对她说,“与其寄望他人垂帘,倒不如学着自我珍爱。日後若有幸得良人相伴,自是一大幸事,倘若缘分浅淡,独善其身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切莫将心神寄予缥缈虚无的期待之上,唯有修身为本,自爱自强才是立身之道”。
时下女子无不以嫁的如意郎君为傲,江篱这番自我珍爱独善其身的言论,萧明月还是头一次听说。
原来女子也是不用非得要觅如意郎君吗?
她看着江篱一片真诚的眼眸,眼中一片迷茫,她若是不嫁人,又能做什麽呢?难道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吗?
她是个听话的性子,江篱说让她去找馀夫人,她就真的去找了馀夫人。
这些话但凡换个人说,馀夫人好歹都得治她个挑唆公主的罪。燕宁公主的婚事,明面上是看天合帝的意思,实则阖宫上下谁都知道,她的驸马必定要是魏王的助力。
皇位之下,情情爱爱最是不值一提。
但这些话偏偏是江篱说的,和她相处这些日子馀夫人早就看明白了,那是个一点歪心思都没有的人。她之所以会这麽劝萧明月,那她一定就是这麽想的。
遥想当年,舅舅舅母得知自己被燕王看中时欣喜若狂的样子,她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我的儿啊,你哥哥你爹爹可都还活着呢,哪个不要命的敢逼你去当姑子?”。
一个没娘的孩子,也不知道在那波橘云诡的後宫之中吃了多少苦头,竟连绞了头发当姑子都想到了,真是想想就让人心痛不已。
“你是君”,她摸着女儿消瘦的脸颊,满眼慈爱的说,“驸马是臣,他若不能讨你欢心,废掉就是,何至于为此烦心?嗯?”。
萧明月脸上的愁气并未有所消退,反而更添了几分为难,娘亲也是如此吗?因为不能讨父皇欢心,所以才会隐姓埋名待在晏州?
“娘~”,她小心翼翼的擡眼看馀夫人的眼色,“你怨爹爹吗?”。
馀夫人拿着玉梳的手顿了一下後,接着为她梳理长发,“我不怨他”。
萧明月跪坐起来,“当真?”。
馀夫人微笑着说,“当真”。
他们之间的过往种种早随着追封诏书埋进了後陵里,她不怨他,亦不恨他,只盼望着他能好好的,毕竟只有他好好的,她的两个孩子才能好好的。
毕竟他还给她留了一条命。
晏州城的天合帝却是不信,他看着小半年未见的儿子,喜忧参半的感慨,“她还是怨我”。
萧明睿目不斜视放下茶盏,理理袖子准备离开,“你要没旁的事,王海我就带走了”。
天合帝从多愁善感的思绪里回神,开口把人叫住,“回来!”。
“哦”。
萧明睿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不知父皇还有何吩咐?”。
天合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孩子离家近五个月,一见面就和他谈公事,谈完公事就要走。
天天变着法的找那医女用膳,就不能陪他这个做父皇的用顿膳?
“咳”,他轻咳一声,捋捋胡子一本正经的说,“青州的事你办的不错,说吧,想要什麽赏赐”。
萧明睿眼“蹭”的一下就亮了,他殷勤上前为天合帝揉捏肩膀,“父皇圣明,儿子确实有一事想要父皇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