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苓温婉一笑,指尖不着痕迹地将玉扳指藏入袖中,“世伯言重了。此番叨扰,实为城外灾民之事。”
她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近日流民渐多,听闻已有饿殍出现。若非世伯替朝廷分忧,城外设粥棚赈济,不知还要死多少人。陌苓代百姓谢过世伯。”
陈老爷闻言神色一松,连连颔首:“殿帅心系黎庶,老朽实在敬佩。陈家米仓尚有馀粮,开棚施粥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捋了捋胡须,叹道,“若无百姓,陈家的金银宝器在灾难面前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老朽既蒙上天垂怜坐拥万贯家财,自当竭尽所能,以报天恩。”
两人分宾主落座。
楚陌苓轻抚茶盏边缘,温声道,“世伯仁心,实在令人敬佩。只是。。。。。。”
她话音一转,“近日听闻徐家小姐暗中克扣赈灾粮饷,又对我与太师赶尽杀绝,恐对赈灾事宜多有妨碍。。。。。。”
陈老爷闻言面色骤变,“竟有此事?!徐家此举,简直丧尽天良!”
燕南飞适时接话:“本官与殿帅正是撞破徐文月兄妹二人。。。。。。这才遇刺,不得不前来叨扰贵府。”
陈老爷手中茶盏猛地一晃,茶水险些倾洒,“竟有这等事?!”
楚陌苓面露忧色,“许是我们误会了什麽。徐小姐毕竟待字闺中,这等谣言实在不堪。世伯施粥时,不妨让下人澄清一二。”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愈发轻柔,“就说。。。。。。徐小姐与兄长清清白白,怎可能做出此等有违伦常之事?百姓都是明眼人,心中自然有分辨。”
陈老爷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会意。“老朽明白。定会让下人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窗外竹影婆娑,映得楚陌苓半边面容隐在暗处。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雾气氤氲中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多谢陈老爷。”燕南飞忽然道,“陈老爷如此深明大义,又教出个文武双全的麒麟儿,在京城颇受重用,陈家虽是商贾起家,却也是诗礼传家,让本官好生钦佩。”
陈老爷手中佛珠一顿,旋即笑道,“犬子愚钝,不过是托祖上荫庇。”
“陈世兄与家兄当年交好,又因兄长的缘故,对我多有照拂。”楚陌苓声音轻柔似叹息,“此番我下江南,本就想亲自到陈家拜谢世伯。世伯仁厚,陌苓感激不尽。”
燕南飞轻抚衣袖,不等陈老爷回应便道,“本官与殿帅此行还需在江南盘桓数日,不知府上可有清净厢房暂住?”
陈老爷略一沉吟,点头应下,当即差了几个伶俐的下人去收拾厢房,随後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屋歇息了。
待陈老爷离开後,燕南飞压低声音道:“他答应得太痛快了。”
楚陌苓眸色幽深如潭,“不仅答应得痛快,还立刻明白了弦外之音。”
她顿了顿,指尖轻叩案几,“看来,陈老爷对徐府之事,早已心知肚明。”
燕南飞若有所思,“你是说。。。。。。京中传来的消息?”
楚陌苓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向窗外渐沉的天色,轻声道。“明日之後,徐文月苦心经营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燕南飞侧目看她,“你心软了?”
楚陌苓眸光一冷,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案上,“她派人追杀你我时,可曾有过半分心软?”
“来陈府的路上我留了记号,叶寻知道我去了与风崖,看到了会跟过来。”燕南飞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想做什麽便吩咐他。”
“倒也没有这麽着急。”楚陌苓眉间阴霾稍散,擡眸望向远处,“算算时间,我找的人也该到了。”
“谁?修濡?”燕南飞剑眉微挑,声音里透着冷意,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你我在一起数日,我倒不曾见过你去信给旁人,莫非你二人心有灵犀不成?”
“要说心有灵犀,那也是阿修与明月,倒不是他和我。”楚陌苓眉眼间都是笑意,捏指尖轻轻拽了拽燕南飞的袖口,打趣道,“怎麽一股子酸味儿。”
燕南飞不语,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好了,是我临行前见的人,略略指点了几句。”楚陌苓放软声调,好声好气地哄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听懂我的暗示,若是听懂了,算算脚程,也该到了。”
“此人你认识,待他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楚陌苓眼含深意地抿唇一笑。
燕南飞神色这才缓和几分,正欲追问,却见几名侍女款步而入,欠身禀道住处已收拾妥当。
穿过回廊时,楚陌苓状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亭台布局,指尖在袖中暗暗掐算方位。
燕南飞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借着衣袖遮掩轻握她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吐息拂过楚陌苓的耳际,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今夜。。。。。。想出去走走?”